第8章 墨衣卷暮云 (第1/2页)
而丁牛因为经常被人问起出云山,一时并未在意,随口答道:“客官要去出云山啊?真巧,咱们这太平镇离出云山最近,只有不到三十里路。”他向门口看了看天色,“现在出发的话,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走路的话要慢些,况且天也马上要黑了。”
那汉子抱起酒坛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点头道:“倒也不远。”丁牛陪着笑,随口问道:“客官是要去出云山烧香吗?”中年汉子大笑起来,目光炯炯,说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信仙佛神道,只是听闻出云山天下名胜风景不俗,所以想上去见识见识而已。”丁牛哦了一声,说道:“出云山的风景的确值得一看,只是客官来得不巧,我听说这几天出云山暂时不接香客闲人免进,客官只怕要多等两天呢。”
中年汉子身躯微微后仰,手指轻轻叩着酒坛,忽然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何闲人免进?可是官府的告示吗?”丁牛依旧没有在意,回答道:“倒不是官府,是山上的道爷们。”他忽然露出疑惑表情,问道:“莫非客官不知道出云山上的崇真剑派吗?”
“听说过,那又如何?”中年汉子语气漠然,笑道:“他们说不让上山就不能上了么?只要山还在,我便去得。”他这话虽语气淡然,可却隐含狂态,听在一众有心人耳中,心里俱都又忍不住往下沉了几分。
丁牛这下终于察觉出对方话中隐有不善之意,不由心头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当即陪笑道:“客官若真想上山,倒也可以前去问问,因为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也并不知情呢。”说罢悄然退了下去。
中年汉子又咕噜噜连喝数口酒,对两个孩童说道:“你们都没去过出云山吧?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尤其是这时节,满山的红叶如红霞映天,甚为可观,等会我就带你们上去瞧瞧,如何?”两个孩童不知究竟,只是一起轻轻点头。
这时,就见楚意行忽然缓缓起身,眼中隐含冷光,隔着三四张桌子看向那中年汉子,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兄台,可是要去出云山?”其余几人见状,不由全都暗自凝神静气,目光中充满了警惕戒备。
那中年汉子闻言,侧头看向窗边方向,淡淡笑道:“正是。不知这位老兄有何见教?”他神态目光一派从容淡定,与楚意行遥遥对视。
楚意行朝他遥遥拱手,道:“看兄台气宇非凡,想必也是江湖豪杰。在下楚意行,斗胆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汉子微微挑眉,一只手轻轻按着桌上酒坛,闻言淡淡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江湖上被称为‘书剑风流君子意’的学海书院楚意行?”
楚意行微微一笑,颔首道:“不敢,正是在下。”
中年汉子打量着楚意行,忽然笑道:“书剑风流满江湖的楚先生不在无涯山讲学解惑,却跑来这小小酒馆,所为何事?”言罢又是一笑,言语中带着些许调侃戏谑,“莫非楚先生无书可教,倒想去出云山找人论剑不成?”此言一出,楚意行虽依旧面不改色,可其余几人却都忍不住微微皱眉,隐有愠色。
需知这天下的读书人,皆胸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壮志豪情,无不将考取功名、金榜题名视作至高无上的荣耀。在他们漫漫求学的艰辛征程之中,有两处所在被他们视为心之向往、魂之所系的圣地。
其一,当数国子监。其作为大魏的最高学府,仿若一片广袤无垠的知识瀚海,卷帙浩繁,汇聚了天下间最为顶尖的博学鸿儒,他们焚膏继晷,在经史子集的幽深世界里不懈探寻着学识的终极奥义。天下间每一位读书人都渴盼着能踏入国子监的朱门,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从此处走出,进而步入朝堂,大展宏图。
其二,便是坐落于青州无涯山的学海书院。这座书院尊崇至圣先师为始祖,以“教人以善,育人以德”为神圣训诫,已然历经了整整六百年的风雨沧桑,传承教授好学上进之人孔孟之学、君子六艺,乃是如今中原儒家流派中最具代表性的神圣所在。且据传至圣先师曾有七十二位杰出弟子,因而六百年来,学海书院在中土之境广开分院,共计七十二处,以传承文圣之学,弘扬儒家大道。
世人皆晓,学海书院不但授人以渊博学识、教人行善立德,更传承至圣先师之六艺之道。而剑虽未列六艺之中,却向来被喻为君子之象征,故而学海书院历代相传,除了那一部镇院奇书“浩然明卷”外,还有一口“君子之传”的宝剑,寓意“书生虽无撼山力,胸中亦怀侠肠心”。这二者皆为书院视若珍宝的传世之物,只有历代书院之主能可掌握。
到了如今大魏庆德一朝,国子监祭酒陆玄便出自学海书院,而他的同门师弟,正是如今的书院之主楚意行。楚意行不仅才智过人,还修习儒门浩然正气功法,尤其精通剑术,是“君子之传”宝剑的持有者,其剑道修为在当今武林可位列前三。而更让人敬佩的是,楚意行虽出自学海书院,是名正言顺的读书人,可他却心怀侠义,年轻时游历江湖,凭手中之剑“君子之传”不知做了多少惩恶扬善之事。正因如此,他才被世人尊称为“书剑风流君子意”,堪称一代“儒侠”。无论江湖还是武林,见到楚意行之人,亦无不尊称一声“先生”。
可现在这个容貌清奇粗犷的中年汉子,言语中似乎非但没有将楚意行放在眼里,甚至更有轻视调侃之意!便由不得其余几人心生不悦愠怒之意了。
而由此更可见,此人果真并非寻常江湖人物。
却见楚意行轻轻拂袖,语气平静的说道:“楚某虽读过一些书,却也未敢自视有为世人开惑解谜之才,所谓的书院之主更只是一个虚名,比楚某才学渊博者更不知凡几。而学海书院为人授业也只是传承至圣先师之学说。至于楚某所略懂的一点微末剑术,在这出云山下,又岂敢自不量力妄自尊大?”
中年汉子目光闪烁,忽地摇头轻叹一声,道:“楚先生能言善辩,果然不愧是读书人。只是你话中带了一些酸臭味,让我颇为不喜。”
凤栖梧忽地起身,目光如电,冷然沉声道:“阁下口气好生狂妄,何不报上名来?”
“你又是谁?”中年汉子斜眼看向凤栖梧。后者冷哼道:“在下鼎剑堂凤栖梧,阁下可有见教?”中年汉子喝了口酒,忽地看着凤栖栖嗤笑一声,道:“原来竟是武林九大门派中人,听说你已经是鼎剑堂新任掌门,可惜今日一见,你虽有一派掌门之名,却无掌门气度,倒让人意外得很。”凤栖梧被他言语所激,顿时脸色一青,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中年汉子笑道:“你堂堂一派之主,正主儿都没着急,你却先急了。如此沉不住气,又何来掌门气度?”他相貌看着似不过四十几岁,语气却非但倨傲且老气横秋,这几句话更隐隐有几分教训后辈的意味。凤栖梧闻言为之语结,脸色阵青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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