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其利断金(求追读,很重要) (第1/2页)
海风裹挟热浪,横扫儋州沿岸。
陈延雷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搀扶陈家大翁走下牛车。
不远处,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棚子,歪歪斜斜地立在海滩上;
棚子下架着煮盐的釜,柴火正旺,升出袅袅白烟。
陈家大翁年过七十,脚步不如从前稳健,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
“延雷啊。”
陈家大翁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可知道,这煮盐之法,最是熬人。”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些在釜边忙碌的身影。
陈延雷顺着祖父的手指望去,只见数十名盐工赤裸着上身,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他们不断地往釜中添加海水,又用长柄木勺搅动。
热浪蒸腾,将他们的皮肤烤得通红,汗水还未滴落就被蒸干,留下一层白花花的盐霜在体表。
“这些盐工,每日要在釜边站上六个时辰。”
陈家大翁叹了口气:
“釜中盐水沸腾时溅出的水花,能将人的皮肉烫出水泡。
“可他们不能停,一旦停下,这一釜盐就废了。”
陈延雷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盐工正用破布裹着手,将烧尽的柴灰扒出;
那双手上布满了新旧伤痕,即便多处溃烂,仍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家大翁突然转身,看着他道:
“这人啊,也是一样的道理。”
陈延雷心头一紧。
他知道祖父今日找他,是要做什么。
“你大哥就像那断了火候的盐水。”
陈家大翁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虽然是个好苗子,可一旦放松,就容易废掉……延雷。”
陈家大翁突然抓住孙子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这火候,你得替陈家守着。”
此时,前方传来骚动。
一个衣衫褴褛的盐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跪在陈家大翁面前,磕头如捣蒜。
“大翁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
盐工的声音嘶哑,脸上满是惊恐:
“小的只是太累了,打了个盹,没想到火候就断了……”
“大翁。”
监工头子走上前,恭敬地说道:
“这厮偷懒,断了一釜盐的火候,按规矩该鞭三十。”
陈家大翁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盐工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陈延雷身上。
“拿来。”
陈延雷下意识地伸出手,监工头子立刻将鞭子递来。
那盐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地磕头求饶:
“郎君,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家里还有老母要养……”
陈延雷握紧鞭子,手心里全是汗。
陈家大翁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啪!”
第一鞭下去,盐工的后背立刻皮开肉绽。
惨叫声在海风中回荡,周围的盐工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啪!”
“啪!”
“啪!”
陈延雷的手越来越稳,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盐工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陈延雷的手剧烈发抖,转身看向祖父。
陈家大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很好。”
陈家大翁拍了拍孙子的肩膀:
“记住,陈家不能停火,心也不能软弱。”
陈延雷低下头,看着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炎炎夏日,海风却像刀一样刮过他的脊背,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说得好听,什么叫‘我得替陈家守着’……不过是拐弯抹角,让我替大哥背锅罢了!’
他咬紧牙关,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陈家大翁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前头,仿佛刚才的鞭刑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别把冲击县衙想得太严重……官逼民反,岛上又不是没有先例。”
他一边巡视,一边继续交代:
“你只需收买几个穷苦人,让他们的家属吃了青蒿后死掉,去找黄巢讨要说法;
“然后带一帮盐工摸黑过去,伪作民乱,便可合理除掉此人。”
“李县令呢?”
“看他在不在。”
在的话就一并杀掉。
说到这里,陈家大翁轻叹一声,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二人狐假虎威,诱导我们,以为他们大有来头,在澄迈作威作福……真当我陈家没有血性么!”
陈氏先祖乃初唐戍卒,因平定‘峒獠之乱’有功,被赐予盐场经营权。
这份家业,可是真真切切用刀剑杀出来的。
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陈家先祖的血与汗。
一想到被这两个北方人如此愚弄,以至于投鼠忌器这么多天;
陈家大翁只恨没能在新官上任当天,就让他们“失足落海”。
可如今,黄巢和李景让在澄迈的名望,已远超历届县官。
尤其是黄巢,他的治瘴法子竟当真管用。
这才刚到八月二十,几乎整个海岛,都听说了有这么一号救苦救难的人物。
渔民在船上谈论他,农妇在田间念叨他,就连盐工们也在劳作间隙,低声传颂他的名字。
陈家大翁心里清楚,若再不动手,恐怕就真弄不死这俩北方佬了。
‘此事只能让延雷来做……’
陈延风是他最喜爱的嫡长孙,陈家未来的掌舵者。
尽管他年轻气盛,时而蠢笨,但陈家大翁相信,只要多经历些磨砺,自然会变得稳重起来。
而另一个孙子陈延雷,为人处世明明比陈延风更胜一筹,却总是带着憨厚老实的笑容,给人和善可亲的印象。
当初他贿赂前任岭南节度使,为自家后代谋前程,把县尉的职位给了陈延风;
陈延雷只得到了一个司仓佐的职位,却从未流露出半分怨怼。
陈家大翁很难相信,陈延雷会如此兄弟情深,以至嫉妒之心全无。
所以,他让陈延雷去组织冲击县衙,除了摘掉陈延风的嫌疑,还有一层考虑:
‘有‘民乱杀官’的把柄在手,等我百年之后,即便是现在的延风,也能拿捏有能耐的弟弟。’
陈延雷则想找借口拖延,迟疑说道:
“会不会是表兄打听错了?不如再多观察两日。”
陈家大翁斜睨了他一眼,索性将事情经过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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