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第 144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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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年前,在剑仙境巅峰停留多年的沈六知准备渡劫飞升。
在那之前,已经有多位上过点仙谱的修士渡劫失败而陨落兵解,赤霜山宗门上下,无不视沈六知渡劫为头等大事,郑重准备,唯恐不周。
修仙者,谁不愿自己能一窥天门,登峰造极,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沈六知自知天道无常,便暗中准备,留了一条退路。
听至此处,谢长安神念微动,默默道:噬神镜。
果不其然,李承影道:“他启用了噬神镜。”
噬神镜为上古造物,与朱鹮之朱寰剑并驾齐驱,但它并非杀器,而是可以逆转乾坤之神器,也是赤霜山的不传之秘。
时间倒流乃逆天之举,必付出极大代价,千百年来只作为秘藏珍宝,被安放在赤霜山鸿都阁后面的库房,加诸重重封印禁制,宗门历代有令,此物身系人修气运,非万不得已不得启用。
“师尊将噬神镜交给我,若他飞升失败,我立刻开启噬神镜,倒逆时光,令一切回到他飞升前。”
“一切?”
即使早有预料,谢长安仍内心震动。
长安城一战时,噬神镜只余残片,依旧能支撑她开启逆转,将整座长安城的人事带回一个时辰之前,若此物完好,竟是能将天地逆转。
李承影:“一切,世间万物。”
谢长安冷冷反问:“天道如何会没有察觉,如何会放过你们?”
李承影:“所以回溯的时间不能太长,也要寻一处与世隔绝之地,将天道感应降至最低。”
谢长安蹙眉,想到一处地方。
李承影似听见她心声:“不错,我持镜去了照骨境,静候师尊飞升之日。”
赤霜山气运延绵,英才辈出,沈六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飞升十拿九稳,不可能出问题。
沈六知也如此认为,噬神镜不过是逼不得已以防万一的退路。
可谁也不曾料到,便是这条退路,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
“那一日,师尊渡过万云来劫,肉身飞升,天门打开,我在照骨境以法术连通千里之外,亲眼看见他明明已经过了天门,却还是跌落下来,身死魂灭。”
祝玄光当即以宗门秘法开启噬神镜。
霎时间镜光冲天,几乎照亮整个照骨境。
世间万物在其威力之下,时光被重新调回沈六知飞升的一月之前。
时光倒流,人事重置,所有人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除了早将精魂与噬神镜相连的沈六知,与作为持镜人的祝玄光。
“师尊告诉我,当日他与我看见的不同。他见到的,是一只庞大无比,金光熠熠的手自天门伸出,横在他与天门之间,无论他用何种办法,都无法突破禁制,那只手仿佛代表天道,拦住所有想要飞升的修士,也阻断了人间通往仙界的路。”
沈六知发现自己修为在人间已是巅峰,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只手,哪怕拼尽全身修为,无论对其造成什么伤害,那只手都能在须臾之内补充源源不断的灵力。
一个有着无穷无尽灵力,甚至代表天道意志的对手,凡人要如何与之抗衡?
很久以前,上界仙人皆为凡间修士所化,可不知从何时起,在沈六知之前,那些拥有渡劫实力的修士大能,都一个接一个,陨落在天劫面前,即使侥幸渡过天劫,也会如沈六知一般,死在那只手下。
噬神镜的逆天神通,只是给予他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如果无法找到办法战胜那股压制飞升的力量将其解决,即使时光再倒流一百次也无济于事。
李承影:“他看见的那只手,未必是真的手,可能只是代表天道的一种意象,但上界与人间并非完全分离,既能引来天劫,说明上界对人间依旧有所感应,人间恰好就有一物,直接牵系修士命数天机。”
谢长安沉默片刻,轻声道:“点仙谱。”
李承影:“是,世人只知点仙谱上点仙名,上谱者意味着修为已近凡间极限,渡劫迫在眉睫,却无人知晓此谱究竟何时出现,因何出现。大能宗师求仙问天,突破凡人寿数,时常逆天而行,又如何会将点仙谱奉为圭臬?无非是无法反抗罢了。”
点仙谱在低阶修士眼中,是修为认证的荣耀,在上榜之人看来,却如催命符一般。
多年以来,并非无人怀疑点仙谱的异常,却始终找不到半分可疑之处,它像某一日忽然出现在悲回风山一样,无因由,无来处,求而未解,无根无源,连带悲回风山,都披上一层神秘面纱,成为许多修士心目中没有宣之于口的“神山”。
沈六知他们希冀从点仙谱上找到线索,师徒二人便前往悲回风山,还带了三件法宝——
一张能将赤霜山护山大阵暂时腾挪到悲回风山的阵图、一只由前代离梦城主所造,能寻稀罕宝物的机关灵鼠,以及一把能扛过三道天劫的风雨兼程伞。
李承影:“阵图用来覆盖悲回风山,以暂时躲避天道窥伺追查与外人干扰,灵鼠是为了探查山上异常,为灵识搜山查缺补漏,而风雨兼程伞,是以防万一之用。”
赤霜山即使底蕴深厚,仙品法宝也非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这三件法宝放在哪里都是足以震慑旁人的存在,但他们既然连噬神镜都用了,也不会在意这些损失。
若渡劫尽头便是陨灭,天下修士命运殊途同归,到时别说三件,就是全天下的仙品法宝都堆到面前都无用。
二人在悲回风山上待了几日,起初先以灵气神识探查未果,又用上灵鼠,最后终于在灵鼠耗损殆尽之前,发现一个秘密。
李承影道:“点仙谱下,有一条锁链。”
他们以灵识探得,锁链从点仙谱的石壁下方,一直往山腹延伸。
甚至山腹深处也并非锁链终点,即使有灵鼠,沈六知他们也不知这锁链的另一端,到底连到何处。
灵鼠已经无法再深入,被找回来时支离破碎,连带将神识附着其上的祝玄光,也几乎丧失大半灵力,需要以后才能慢慢养回来。
此事已经超过二人所能探究的极限,剑仙境大能在这样如同无底深渊的秘密面前,同样束手无策。
“窥天问道关系天下修士,并非一人之事,既然单凭我们解决不了,便只能将更多人拉入局中。这,便是噬神镜第一次重启后的计划。”
在谢长安的识海深处,风雪交加,天地呼号。
两人困于一隅,如凶险世道中暂得世外桃源。
那些掩藏在重重迷雾下的隐秘,终于一点点展露出来,还原本来面目。
沈六知找了五个人,当时可称之为天下修士巅峰的五人。
北烛山宗主寒烟,朱雀台徽隐禅师,扶广山林梦牍,盈缺屿秦素夜,以及,妖修应悔。
这五人之中,有两人姓名已上点仙谱,就算名不在其上者,亦是当世人杰,一代宗师,加上沈六知与祝玄光师徒,若连这七人联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只怕世间再也无人可解。
沈六知将自己第一次渡劫时遇到的生死难关,与噬神镜之事,毫无保留,完完整整告诉了其他五人,希望彼此同心协力,一道想出更好的办法,彻底打破天下修士飞升桎梏。
此五人皆非凡俗之辈,得知真相的震撼疑惑也不过就片刻工夫,经过商议,所有人也都赞同沈六知的猜测,认为点仙谱才是阻拦飞升的关键。
他们前往悲回风山,开始探查山壁之下连接点仙谱的锁链。
此事关乎己身,几位大能修士都未有保留,他们在悲回风山周围布下阻隔外物的法阵,又纷纷拿出压箱底的法宝,然而连灵鼠都折损于此,此地之凶险,又岂是轻易窥探得了。
妖修应悔不信邪,亲自化出原身,深入山腹,却差点出不来。
众人再见应悔,是七日七夜之后。
“真邪了门了!”
他修为已抵问天妖仙之境,与真正的神仙只差半步之遥,凡间很难有伤害他的东西,然而应悔露面时,竟伤痕累累,尤其胸腹一道伤口,深可见骨,法术止血亦无济于事。
但应悔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下面居然也有法阵,而且不止一个,一重叠着一重,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有几个法阵,更诡异的是,这些法阵杀气蒸腾,仿佛摄人心魂,我差点就被夺其神魂,若要再下去,恐怕得有二人为我护法才可行。话又说回来,难道你们先前都没发现过此地异常?”
寒烟皱眉:“不是无人来过,是凭一己之力很难发现端倪。之前渡劫修士,俱都折损在天劫之下,无人能有噬神镜重启时光,告诉我们所见所闻。我看这点仙谱很不寻常,似乎并非单单想要阻拦我们成仙。”
秦素夜:“我先来试试吧。”
她拿出一条斩神鞭,据说是由上古某条龙剥皮制成,可长可短,破石断铁,其长可达百里千里之外,此鞭与她神魂相连,可直入山腹,突破法阵。
应悔哼笑:“我真身下去都无功而返,你这鞭子还能有何用?”
秦素夜:“毕竟你只是假龙,而我这法宝乃真龙炼制,确实还是有所区别的。”
应悔大怒:“秦素夜,你找死是不是?!”
秦素夜冷冷道:“放马过来。”
“二位道友,冷静,冷静。”
徽隐这几日和惯了稀泥,此时也是轻车熟路。
“大事当前,生死攸关,我们还是得有个轻重缓急才是。”
沈六知走到林梦牍身旁。
后者正将手放在点仙谱所在的石壁上,以神识感应其中玄机。
这件事他们之中许多人也干过,甚至那些已经应劫陨落了的修士,也不乏对点仙谱几番探究,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忽然,林梦牍开口道:“那条锁链,不是死物,而是活的。”
沈六知一怔:“林道友确定?”
点仙谱下面有灵力波动,有法阵,都无人感到诧异,因为这些也都能隐隐探究到,但林梦牍竟说锁链是活物。
林梦牍手上多出一条焦黑的蛇尸。
“这是我养的灵蛇,能辨识方位,察知生死,方才它临死之前给我传来神识意念,告诉我锁链是活物。”
应悔几人那边传来争执。
“不管活物死物,事到如今,只有彻底斩断锁链,毁掉点仙谱,我等以后飞升才能再无阻碍!”
“点仙谱代表天道意志,我们若有异动,天道便会察觉,不用等到飞升,立时就将我们斩杀当场。”
“何为天道?天道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是何物?不分善恶强弱皆无法飞升,若说天道如此,我却不服。”
“你不服又能如何,你抗得过那十八关的天雷吗?”
“我认为应道友的话不无道理,都说天道无私,既然以点仙谱压制凡间气运,说明天道已然有私,更有甚者,天道已为人掌控。既然如此,我辈修仙之人,正该穷究天机,放手一搏,就算失败,顶多也就早死几百年罢了,人固有一死,何所畏惧!”
待他们说得差不多,沉默已久的沈六知终于开口。
“噬神镜还能重开,若此行失败,祝玄光自当开启噬神镜,将时光倒流一个月,我们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寒烟:“即使如此,我们依旧要算到天道所有可能的反应,以免功亏一篑,噬神镜毕竟是逆天之物,神力有限,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
林梦牍:“这样吧,秦道友以斩神鞭探路,我与徽隐道友为其护法。”
他与徽隐是六人中最为精通法阵者,锁链既有法阵加持,的确由他们二人出面最为合适。
沈六知:“那就劳烦三位道友了,我来加固周围结界,以防天道察觉。”
寒烟:“我有一件法宝,名为八音诀,可融入沈道友的符术之中,以音为书,以乐乱心,就算天道察觉我等作为,起码也能挡住片刻,为几位道友争取时间。”
应悔:“那我做什么?”
寒烟:“沈道友旧伤未愈,应道友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至于祝玄光,他是所有人的退路,只需持镜于千里之外静观其变,以防万一。
在场都是当机立断行事果决之人,既然商议完毕,便即刻行动。
沈六知掐诀结印,以符术为先前布下的九天太玄阵法加上一层又一层禁制封印。
此法以灵气注入符箓,令符箓与法阵相融,剑仙境修士的灵力,世间少有人及,这样精妙的法阵,怕是任何一个同期修士都破不了。
但他们要面对的对手,不是凡尘中人,此仗无人敢有半数把握,甚至连一两成都不到,众人只能全力以赴。
很快,灵力消耗过度,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应悔双手凝聚灵力,源源不断给沈六知灌输过去,让他得以支撑。
寒烟也没闲着,随即召出八音诀,那实际上一具古琴。
但见他拨弄琴弦,灵力与乐声化为丝丝缕缕金光,在几人周身回荡,若春风拂面,繁花吻额,看似温柔,实则杀机暗藏。
这些金光融入法阵,增强符箓,将整座法阵塑造成铜墙铁壁。
应悔:“这样的法阵威力,就是那帮神仙真身下凡,怕是都难以应付吧?”
寒烟:“天威煌煌,大意不得。沈道友,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真正经历过飞升天劫的人,依你看,阻拦你的那股力量,结合我们数人之力,以我们目前的法阵与法宝,是否能对付?”
沈六知想了片刻,摇摇头:“我有种感觉,那股力量,是因强而强,因弱而弱,强无止境,无法揣测。”
寒烟心头微动,正欲说话,却听得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三人抬头望去,面色大变。
万里晴空忽然乌云翻滚,雷光隐隐浮现。
“不好,怎会突然就天现异象?!”
“难道是秦素夜他们在下面遇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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