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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杀他害他还是去救他

  2 杀他害他还是去救他 (第1/2页)
  
  说实话,黑化这词儿在我看来就是个伪命题。
  
  影视小说里非常流行的一个桥段,就是一个好端端的善良人,被欺凌碾压得无可奈何之后,一夜间形成黑化,然后倒过来霸凌别人。
  
  这是最常见的反派。
  
  然后就有数不清的反派拯救文,让主角穿到反派尚未黑化的时期,去给予帮助,避免反派走向黑化,让反派继续保持善良。
  
  俗称用爱感化。
  
  他们真有耐心。
  
  不像我,我只想用爱火化反派,让他们的骨灰增加庄稼地的肥料多样性。
  
  因为我认为,即便反派在未黑化的时期,也算不得本性善良。
  
  一个人被一点小情小爱就能感化,那他同样可因一点小挫小折就黑化,这种善良就没什么根基与硬度,也经不起考验与磨练,它像一种流动在荷叶上的露珠,只能随荷叶摇摆而四处滴流。大环境一变,它就跟着褪色变形,这化学稳定性还不如我做的那些腊肉呢。
  
  一个好人,至少得像个砧板一样经得千刀万凿,历得住风摧雨折,不轻易改其志、变其色,就算是日久积灰,也不会一夜黑化。
  
  能轻易黑化,就不算好人。
  
  只是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
  
  我目前为止做了许多好事,杀了许多恶人,可我也不能说自己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直经得起磋磨考验,有些事情我始终是有愧于心,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那梁挽是好人么?
  
  这个答案要追溯于我之前的经历了。
  
  当时我在扇州杀了最后一个害死朋友的凶手,千里迢迢回到明山镇,我就在自己开的棠花酒肆里休息,想过几日上山扫墓。
  
  我选在明山镇这乡野蛮荒之地开酒肆,只因这是聂小棠的遗愿。明山镇在聂家村附近,而他上辈子就想开饭店当高级厨师,这辈子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样好的小伙子,死前把食谱和名字都给了我,晚上想到他我都要流泪的,我能不去实现他的愿望么?
  
  于是,我个不通五谷五味的厨渣,硬着头皮开了酒肆,招了伙计,挂了开业牌,我自己也做饭端菜,但总是发挥不出食谱的精妙。
  
  不能说难吃,但也不好吃。
  
  开业三个月,每个月都有亏损,我就想开满一年再关门,也不算对不起小棠了。
  
  结果没想到,莫名其妙地某一天起,许多百姓和店家都开始默默来我家吃饭了。
  
  这些人不但天天来吃,而且还赞不绝口,说我煮的菜大有进步,有返璞归真之意、巧夺天工之姿。
  
  我以为自己是真进步了,结果端起饭菜一尝。
  
  和以前一样啊,哪儿进步?
  
  人越夸我,我越觉不对,像个差生领了优等生的奖,可我脸皮子薄,也不知怎么问。
  
  直到我出去杀一个恶人,花了半个月才回来,店里一个伙计特意叫住我,我才晓得来龙去脉。
  
  伙计名叫陈影绰,面目清秀白净,为人斯文体贴,就是走路没声儿,常像一个猫儿的影子贴着人绰绰而行,往往等靠近你半晌了你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本叫他小绰,但卖豆腐的王大叔口舌不清,老把小绰叫小错,大家就叫他小错,我也跟着叫小错了。
  
  我一问小错才知道,在我走后,是小错掌勺,他做的比我的好吃些,旁人尝不出,老主顾们却尝得出,知道下厨的人不是我。
  
  饭菜连着三日好吃起来,他们觉得我是在休息,继续吃好乐好。
  
  饭菜连着七日都好吃,一堆人反而变了脸色,十分担心。
  
  饭菜好吃了整整十五日,他们简直坐立忐忑、寝食难安!
  
  怎这么离谱?
  
  小错的面上透出几分苦笑:“老主顾不是怕饭菜的味道变了,是怕做菜的人不在了,他们怕你从此离开明山镇,再也不回来了。”
  
  一段话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愣住。
  
  小错见我沉默,转过头,指着那酒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向我,毡帽下一双明澈得抵至心肺的炯目,像含着无奈的笑意。
  
  “聂哥,你还不知自己在明山镇是个什么地位么?”
  
  我什么地位?我很好奇啊。
  
  小错接着把历史娓娓道来。
  
  “三年前,绵竹帮横行明山、郭山、临山、屈山四镇,向各大商店酒肆征发高额的保全费。交了保全费,才能不被找麻烦。当时曲家酒铺的老板因交不出保全费,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臭水沟里,他的身子已经和案板上的鸡鸭一样凉了。”
  
  我一想起那段历史,眉目里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
  
  小错却一边看着街道外的繁华安宁,一边接着列举:
  
  “当时刘家米铺的老板公开抗交保全费,他的大儿子就被绵竹帮的帮众拖到米缸里活活窒死,小儿子则都溺死在刘老板的米酒里。”
  
  “恒家果子铺的招牌交了保费也不够,又被疑心还有余财,被勒令交二次保费,恒家几乎倾家荡产,不得不把果子铺也关门了。”
  
  “那时,是你花了三个月时间,废了绵竹帮的大头目的招子,点了二头目的死穴,劈断了三头目四头目的胳膊,击垮了五头目六头目,还把那帮主武功废了,才帮着这些商户出了一口气。”
  
  “绵竹帮剩下的人不服气,请了潜居在玉笼山洞的洞匪过来撑腰,洞匪打断了王大叔儿子的腿脚,烧了李大娘的铺子,奸了黄家的姑娘,把一群老百姓屠得连猪圈里的牲畜都不如,然后转眼就逃。”
  
  “也是你看不过眼,带一队捕快入山寻洞,三个昼夜间,就把山洞的路线弄了个七七八八,把匪首一个个割了头颅,草席裹之,石灰腌之,送到了县衙的大门口。”
  
  “那之后,绵竹帮彻底烟消云散,海晶宗华阳门想过来分一杯羹,派了哨子过来,也被你一一解决。”
  
  “明山镇的老百姓和商家不是傻子,人人都知是因你,他们才不至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大家都清楚——聂老板厨艺一般,但只要有他在这明山镇,方圆百里的恶人过来都得拎拎能耐。”
  
  “所以他们才会怕棠花酒肆生意惨淡,开不下去,主动上门来吃,还请别的客人来照顾你的生意。”
  
  小错一脸坦然且真诚地说完,仿佛没一句是虚假,无一字是过誉,他就这么坐在烛光不甚分明的廊下,甘在阴影里看着光亮里的我,以自身陪衬着我。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实没想到他竟会把我捧得这么高。
  
  初到明山镇以后,我确实做了一些清理动作。
  
  但那就像下厨前要把蟑螂赶跑,只是为了让我的食肆开得轻松些。
  
  我能轻易把一个帮撵出去,一因它确实不是大帮,二因我是在更大的帮派聂家麾下长大的,多年浸淫下,如何把一个帮派拆解削弱,乃至驱赶消灭,我早就耳熟能详。
  
  这一切连锁反应,不是我能预料的。
  
  我就忍不住问:
  
  “他们把我看作护人周全的聂老板,你把我看做什么?”
  
  那时小错慢慢把毡帽取下来,他错乱的额发遮了部分额眉,可当他抬头看我,那目光里的热和暖却在里面影影绰绰。
  
  “我只希望聂哥过得更开心一些,有些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我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心里像在这无边的夜里滚了一遭再下来。
  
  知道我原不叫聂小棠,而叫聂楚凌的人,这明山镇里就只有他。
  
  “小错,你本也是堂堂接星引月阁排名前十的杀手,三年前你去刺杀北汗的西凉王时,那是眼也不眨,去藏龙卧虎的紫金司盗取情报时,你也没惧怯过,如今一直跟在我身边当个小伙计,不觉得前途尽废,光阴白度么?”
  
  我面前这个笑得斯文、走路没声儿的白净小伙,就是传说中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接星引月阁排名前十的杀手。
  
  三年前我把叛离组织的他捡了回来,把他身上到处漏血的破口子缝了,一开始他很警惕,整三月没和我说句整话,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信我了,他就和个猫儿似的,影影绰绰跟着我四处走。
  
  小错一听我这话,整个人沉静下来。
  
  他一静,两道秀眉就被烛光镀上了一层浅色红金,他用手轻巧擦了擦自己错乱的刘海额发,露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我心里有本账,欠你的大恩尚未还清,我不能走。”
  
  他说的像在石刻上雕的一样定,可说完就是风静恬清的一笑。
  
  “可就算还清了,就聂哥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走啊。”
  
  我见他这般悠悠道来,心里是一股暖流夹着醋,既暖和又酸彻。
  
  自小棠死后,我很久没有这样去信任一个人了。
  
  不过这番谈话后的第二日,我就迎来了一群不常见的客人。
  
  他们三波人,谈的是一个人,一件事。
  
  他们要我——捕杀梁挽!
  
  “清袖两道风” 韩庭清,隔壁镇上一个有名望的大捕头,这次找到我,特意说明,一个叫梁挽的贼,劫走了几个恶贯满盈的重刑犯,如今潜逃在外,极度危险!
  
  那这人得抓啊。
  
  “开山神斧”侯家老爹,特意找到我,说一个叫梁挽的大恶人,打断了他侯家老大的腿,挖了候家老二的双眼,废了侯家老三的脚筋,他痛的一夜白了头,只恨不能亲杀此贼,可还是得我帮个忙。
  
  那这人得杀啊。
  
  “看朱成碧楼”的老板娘朱成碧,急找到我,说一个叫梁挽的贼,劫了楼内几个年轻姑娘,姑娘们被发现时是横死于郊外,个个玉劲轻折,无一衣蔽体,显然受了梁挽的侮辱。
  
  这么说,这人是非死不可了!
  
  如此十恶不赦,十万火急。
  
  我却没急着答应。
  
  来得这么巧,让我杀同一个人?有没有搞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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