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贰玖』越时花缱收暴君昔 (第2/2页)
用辞毒辣的文章不少见,可将毒辣藏在公平公正之下的文章却难遇……
宦官动作僵硬地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莫名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他低低向暗探问出声:“这本奏折是谁写了让暗探传递的?”
暗探并不理会宦官,只回答楚皇的问话。现下男人没有发问,暗探便并不贸然张口,极是一板一眼的严谨模样。
被勾起当年关于廖匡秩自尽之事的沉重深憾,楚皇眼底神色冰寒。他阖了下双目,好一会才从那份沉甸甸的遗憾情绪中抽离。
他随手拎过那本奏折扫了眼,又重新丢回乌木托盘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直接道:
“是令昭。”
一半书时理包罗万境意象,一半文辞切明犀利装模作样地告状。宫宴上兵刃相接还不忘写奏折火上浇油,除了他那位辗转异国多年的幺女还能有谁?
见暗探点头,宦官暗自数了数。
如今这代皇室后嗣,刻意挑事的、兴兵动武的、那十几个不安分的和远在西疆闹脾气的,还有如今这位引风吹火的……
难怪陛下越来越不喜人多的场合,除了除夕大宴,其余宴会一概推给四大神宫……
庚辰宫地处特殊又位于望帝至高点,无论昼夜气息都清透异常,宫苑花深处则更是寒凉。
玉榻边缘,馥郁花香轻灵拂过,似早已习惯了这般凌冷的气温,楚皇摆摆手示意上前添衣的宫娥退下。
他披着肩上那件暗金赤纹外裳起身,凌厉压迫感伴着高大的身形瞬间蔓延开来,周围宫人呆了呆。
许是因为男人年岁长生停在二十岁的青年之态不变、许是因为男人姿貌过于倾国倾城绝艳美丽,又许是因为男人近几年除了早朝极少亲自露面对外政务……宫人们常常会忘了他御驾亲征各地宗室的那场可怖杀戮,忘了他本是位惯爱观赏凌迟行刑的暴君。
大楚如今已将多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压得不见踪迹,变法之后赋税减免仁政广施,举国上下心中仅记得吾皇悯世慈悲的一面,早已忘记了这位千秋绝色当初的残虐暴名。
男人单手捏着花枝,于宫廷凄迷夜色中轻嗅那朵重瓣雪塔,从来凌厉慑人的视线落于指尖娇花时,却似含着一点缱绻。
宦官望着此景,神思亦陷入泛旧的昔年……随着那位来自异国的小姐逝去,望帝皇宫三千后妃媵妾被陛下一朝散尽,风华绝代的美人终是不再沾染半分声色欲事。
或是那位异国的娉影、或是如廖匡秩那般的贤臣志士、或是过往的恩义诸君,或是病逝、或是自戕、或是各种缘由地亡故,故人们终是接连离去。
长伴于大楚瑰姿艳逸的帝王的,仅有神祇般长生不老的孤寂,独对凭阑处夕今不改的无边月明……
楚皇再抬眸时眼底已是淡然如常,方才那点恍惚中的缱绻似乎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
悄悄观望的宫娥宫侍们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探看。
男人周身气势高华威慑,神色是御下时一贯的冷漠无情,他重新说起正事,启声清如玉碎却不掩严厉刻板:“帝师之事不允妄议,无论皇室王储抑或百官众庶,皆不得破禁。青龙神宫辞临宫宴结束后,让他们三个来见朕。”
说的是哪三个,庚辰宫内的宫人这点上意多少还能领会,宦官垂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