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第 394 章 (第1/2页)
宸光真君走进了飞雪宫,华美的宫殿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大土坑,各色法宝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各种建筑材料,归类的整整齐齐又分别打包,送入纳戒,周围草木此时也已消失一空,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黄土。
怎一个凄凉了得。
而这荒芜之中唯有一处不同,不过十尺见方,却花木扶疏,放着一个紫檀罗汉床,那万恶之首秋长生则是盘腿坐于其上,看书泡茶,意态闲舒,惬意非常。
宸光真君捂住了嘴,咳嗽了两声,便见秋长生掀起了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坐,喝口茶。”
“外面忙完了?”
宸光真君一口喝干了盏里的茶水,砸了咂嘴,这茶叶还怪好喝的,他瞥了秋意泊一眼:“不完事儿我哪里有功夫来找你?都等着你呢!”
“嗯。”秋意泊翻了一页书:“等我一盏茶。”
宸光真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帮子侍卫兄弟就等着秋意泊一道回侍卫营,收了法宝后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如今天都快亮了,结果这家伙还在这儿悠哉悠哉看书!
他见秋意泊看得目不转睛,不由也跟着瞟了一眼,以他的视力,与秋意泊相隔不到五尺,只要角度对,就没有看不到的——若是秘籍道统,怎么都是个玉简,况且秋意泊毫不设防,那就是不怕人看的意思。
“那兰郎有一张好相貌,眉若远山,唇若涂朱,目若点星,若非是因其父受了燕王案牵扯,恐怕还落不到他的手上。”他不经意间念了出来:“龟公眉目一动,那双枯瘦的爪子就往兰郎衣襟中探去,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露出点心满意足的笑容来,端是猥-琐至极,兰郎眉头紧缩,却立着不动,任那龟公摸索,只听那龟公道:郎君当真是好身段,这皮子摸着跟丝一般,来,脱了衣裳叫老奴看一看,这果子红不……呃?!”
宸光真君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秋长生!你怎么看这个!”
“嗯。”秋意泊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刚得的,香艳得很,第一册在这里。”
秋意泊一手随意一指,宸光真君便看见他身旁还放着几卷书,看封皮磨损程度像是被人常常翻阅,宸光真君正要辩解自己不好断袖,谁知却看见秋意泊长袖角上被血打湿了,再仔细一看,在罗汉床下躺着一具尸体。
血便是从这里来的。
他当即噤声,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书是新得的,又被人常常翻阅,那么显而易见是从别人身上得的,至于是谁,那必然就是罗汉床下这具尸体了。
秋长生为什么不把尸体处理掉?他留着尸体想要做什么?还任由血淌了一地。是为了警告他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看出来了?所以才特意留着尸体来警告他?!
宸光真君再看秋意泊,却见秋意泊已经合上了书本,眉目间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若有若无,如寒泉一般的目光淡淡地注视着他,宸光真君胸中陡然丢了一拍,心口狂跳,只觉得秋长生恐怖莫名,仿佛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他不禁问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秋意泊捧起了茶盏浅啜了一口,有些莫名道:“自然是看完这一段入巷再过去。”
又不是什么急事,也不差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都看到入巷了不得看完?有一说一,这话本子确实香艳,回头等没事了去苍雾道界的凡间转转,肯定大有收获。
宸光真君:“……”谁问他这个?!
“现在看完了。”秋意泊起身,他顺势朝自己的袖子看了看,转眼间袖角那一抹血痕便消失无踪,正在此时,有一道黑影掠来,二话不说直攻秋意泊背后空门,秋意泊却像是毫无所觉,宸光真君看那人陡然袭来,眼中一动,却没有提醒秋意泊。
秋意泊摆了摆手,将罗汉床收了起来,那具尸体便更是暴露无遗,黑影持剑已至秋意泊身后,再有一个眨眼便要刺入秋意泊丹田,可在下一瞬,那人猛然喷出一道鲜血,血雾在空气中无风自燃,那人惨叫了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球,金色近白的火焰跳动着,那人在火中挣扎,一时将身形化作血雾一时又成就人身,却甩脱不得那火焰。
宸光真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说是香气,不如说是血的味道。
秋意泊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人,一弹指,一朵金焰便落到了罗汉床下那具尸首上,道:“等了这么许久,才来了一个,看来周围没有其他宵小了,我们走吧。”
宸光真君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意泊已经离开了,他咬了咬牙,三两步追了上去,传音道:【秋长生,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等回去后你就放我走吧!我还想活命呢!你放心,你的事情我绝对不透露出去!大不了我再发个天道誓!】
秋意泊笑吟吟地声音传了过来:【我是个劫匪……】
【是是是,你只谋财不害命!我知道!但你再不走就得害死我了!】宸光真君道:【这样吧,我告诉你宫中藏宝的地方,祖宗,算我求你了,你就去祸害别人吧!你就是薅羊毛也不能逮着我一只死命的薅啊!】
秋意泊答道:【先说说看?】
【宫中藏宝最多的自然是元妃娘娘所在的长桓宫,不过元妃娘娘乃是大乘巅峰的高手,又是剑修,你恐怕吃力,以我之见,你不如去藏经阁,那里道统无数,守阁的云杉真君不过大乘中期,又不善争斗……】他话还未说完,便听秋意泊干脆利索地说:【还有其他地方吗?】
笑死,他去什么藏经阁,嫌身上道统太少日后收徒没道统了吗?还是嫌自己学的不够多,再多学点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秋意泊想想老家那整整齐齐放了一面墙的老爷爷牌位都觉得脑壳子疼,拿了道统,那可都是要还的啊!要不是有苍雾道界血仇和凌云道界不能问道君之境这两件事拖着,他现在就该老老实实到处跑收徒弟还债了。
正所谓下等弟子找师傅,上等弟子师傅找,他得的这些道统都得找合适的弟子才能传下去,比如无悲斋这个,总不能找个炼器废物来学吧?红尘诀总不能找个心硬如铁的来学吧?修仙嘛,多少得讲究一个‘缘’字,这个缘分可不是他待在洞府里天上就能掉下来的,又有春宴在前,好苗子基本都被捡走了,他总不能往各大门派去,一家住几个月,然后看见好苗子就死皮赖脸求对方师门同样自家好苗子再学个道统吧?真就还白赔人家一个人情。
秋意泊的意思还是收徒在先比较好,日后对方无论想怎么办都便宜。
最重要的一点,按照世界定理来说,藏经阁这种地方别管别人说守关的多弱多无能,九成九是个扫地僧,不是守关人就是他身边的扫洒弟子,再不济就是门外种花浇水的老仆!
又没好处又得打说不定还得重伤,秋意泊才不去做这种讨人嫌的事情,还不如拿着消息去狩猎与血来宫、大衍宗有关的修士,发死人财他不香吗?
都是真君了,没有太穷的了。
宸光真君一顿:【那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就在侍卫营附近,雨花台中有一处禁制,只要能破解禁制,便可得其中宝物……】
秋意泊道:【行,那你回头跟我去。】
宸光真君:【……???】
秋意泊侧脸看向他,眼中流光一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宸光真君耳边响起:【有一个打手在,何必要我亲自动手呢?】
宸光真君:【……】
秋长生你可真是缺大德了啊!你家祖上冒黑烟了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缺德的人!
秋意泊一笑而过,转而去了侍卫营,侍卫营的众人都累得跟条狗一样——人不累,心累。他们见秋意泊进来有气无力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为首那个道:“道友!自己人,就不跟你客套了!法宝都在后院摆着呢,你点点缺了没,方才兄弟们都替你注意了,青泸州和东水台都有不少宵小在,江蓠馆有几个大乘在……算了,你且小心便是。”
秋意泊颔首:“多谢各位道友鼎力相助。”
“我也不与道友们客气,这是外头百年来风头最盛的美酒,名唤‘风花雪月’。”他手一挥,墙角便出现了几十坛美酒,侍卫们眼睛蹭得一下就亮了,嫌少有男人不爱酒的,能叫这种炼器师都说好的酒必然是绝品仙酿了!
一时之间道谢声不绝于耳:“多谢秋道友!”
“秋道友太客气了!”
“让我尝尝!”
秋意泊指了指宸光真君:“那宸光我就借走了。”
“去吧去吧!”侍卫头领一摆手:“想借多久借多久——宸光!好好听秋道友的话!听到没有!”
宸光真君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大哥,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鸟事!秋道友开口你的鸟事就往后排!”侍卫头领直接道。
宸光真君只能含恨应了一声,跟着秋意泊去后院清点了法宝,因着拆宫道的法宝上都装有纳戒,是放不进纳戒或者芥子空间里的,秋意泊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所有纳戒收回,里头装满了打好包的墨玉地砖,虽不知道这墨玉地砖到底是什么材料又有什么功能,却让秋意泊有些心花怒放。
他都想好了,要是出去了发现地砖真就只能用来铺地,他就给洗剑峰铺一条墨玉大道,也算不亏!——秘境之主喜欢墨色,他也喜欢啊!
天空的边缘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地紫红色,再有一会儿就该大亮了,燃了一夜的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摇曳曳,明暗不定。从宫道被全部换新到现在也不过是半个时辰,雪却已经在宫道上累下了厚厚一层,早起的宫人手持扫帚,低眉敛目地将积雪扫向两侧,见他们行来,又停下手中事务,立在宫道两侧,垂首等他们经过。
秋意泊看着一群金丹真人、元婴真人在那儿扫地,只觉得有意思:“这晗光宫到底有什么魅力,叫你们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宸光真君道:“这在天道誓范围内吗?”
“不在。”
“那我不说了。”
秋意泊不以为意,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给人当奴才还当上瘾了。”
他是不理解也不认同,他修仙追求的是长生逍遥,他自认是个普通人,想大部分修士与他是一样的。要是受制于人亦或者晗光宫之主救了自己性命之类的所以才在这里当侍从什么的也就算了,进晗光宫是来当奴、婢的,别说换在现代没人理解,换在这个世界照样没人理解。
在这个世界,风土人情或有所不同,但奴、婢是贱籍,是下等的贱人这一点却是共通的。
没有特殊原因,好好的神仙不当,逍遥日子不过,来当贱人?秋意泊是想不通的。
宸光真君被秋意泊一刀子捅在了心口,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好不精彩,鬼蛟索跟在秋意泊身后安分当他的导航:“主人,前方三百尺右转,第二个路口左转便是雨花台了。”
“嗯。”秋意泊应了一声,宸光真君道:“你不去青泸州?”
“先去了雨花台再说。”
这点路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左转后便见前方花木扶疏,假山玲珑,虽是大雪,却是万紫千红,春意盎然,远方的曦光为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端的是水木清华,搜神夺巧。
宸光真君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苦着脸打算去闯禁制,刚走了两步却被叫了停,秋意泊道:“叩门,请守园人。”
宸光真君:“……”
他悟了,秋长生是还想用假身份骗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传音道:【木琴真君不爱见人,我也拿不准能不能叫他出来。】
秋意泊微微一笑:【那是你的问题。】
宸光真君含恨咬牙,只能以宫中方式叩击禁制,扬声道:“木琴真君,晚辈携天工坊长生真君求见!”
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里面,宸光真君又问三声,见还是没有人回应,耸了耸肩,显示出自己也爱莫能助。“我早说了,木琴真君不爱见人,你真想见真君,直接闯禁制便是了,这禁制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能破解禁制真君自然会见你。”
秋意泊温和地说:“师傅有言,木琴真君乃是他挚友,我又怎可无礼?”
宸光真君一顿,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一点好看戏的神情——谁不知道和景岳道君最不对付的除了百草阁的千魂真君就是雨花台的木琴真君?秋长生这次必然要被暴怒的木琴真君狠狠教训一顿,若是就此身死道消,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他悄悄退开两步,免得遭受波及。
“他真是这般说的?”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两人闻声转身望去,便见一持帚老叟不知何时出现在那处,穿着一件褐色的麻布衣,配上老叟黝黑的皮肤与深深的皮肤皱褶,看起来清简非常。
宸光真君没说话,他才不踩雷。
秋意泊却是半点没有被惊吓到的样子,转而拱手行礼:“晚辈秋长生拜见木琴师叔。”
老叟有些阴鹫的眼睛盯着秋意泊:“那老东西何时收的弟子?”
“弟子是这次开宫时才入宫的,本为一散修,后见到师傅才知晓原来我机缘所获的道统与师傅同出一门,便拜在了师傅门下。”秋意泊笑得温和斯文,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高的礼盒:“师傅说该叫我来拜见木琴师叔,此物乃师傅近日所获,说是赠给师叔做个扫帚,还望师叔不弃。”
老叟冷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一动,那礼盒打开,露出里面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树干,老叟眉间一动:“哼,那老东西就没安好心,叫你来做什么他以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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