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第1/2页)
滕玉意吃了一惊。
再往院中瞧,就见一位白发老媪盘腿坐在阵中,雾气缭绕将她整个人笼住,老媪高举双臂,俨然在施法术。
阵中还坐着两名胖胖的小道童,想来也是青云观的弟子。
看来看去唯独不见那位假安国公夫人,滕玉意正觉得奇怪,才发现那老媪缺了右手。
她心头“咚”的一下,原来这老妇就是林中被她砍下一爪的怪物。
蔺承佑低头咳嗽,显然伤得不轻,绣金的襕袍上沾染了血迹,半晌未能站起。
护卫们何曾见过自家小主人这副狼狈模样,齐齐拔出佩刀:“世子。”
蔺承佑拭了把嘴角的血:“蠢货,还不快走。”
他指尖燃起银光,扬手一挥,符纸疾射而去,落到地上化作条条火浪。
恰在此时,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老妖仍未睁眼,嘴角边却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护卫们猛地刹住脚步,这老妇似乎巴不得他们闯入阵中,于是不敢再造次,急忙掉过头来护送众人:“速速离开此处。”
滕玉意扶着姨母率先往外逃,以前在扬州时,她曾见过符箓派的高人打醮作法,似乎颇有些讲究,外人不得随意靠近。
翡翠小剑是倘来之物,她尚未查清这剑的底细,就算在林中侥幸砍下了那妖物的一爪,那也是在妖物毫无防备的前提下,眼下老妖有了戒心,贸然上前不过是送死。
一行人刚要冲下台阶,忽有阵阵声浪从地下传来,起先不算骇人,逐渐那声音拔高了,有如百川归海,伴随着细碎的潜行声,无数妖魅喷涌而出。
顷刻之间,揽霞阁沦为了修罗地狱。
众人双脚黏在台阶上,既不敢往前走,又不甘心退回廊下。
好在蔺承佑提前埋下了一圈符,煞物刚钻出地面就被烧成了一堆黑灰。
只是这回邪祟数量惊人,一旦突出重围,身形瞬即起了变化,不是化作鬼魅模样,就是暴大数倍。
一众煞物之中,有个浑身漆黑的无头怪离廊庑最近,发觉背后有人,它晃动着身体调了个头,迈开欹里歪斜的步子,朝他们狂奔而来。
每奔一步,地面就发出震耳的声响。
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抱住廊柱吓得惊叫连连,滕玉意横剑将杜夫人护到自己身后,护卫们挺刀劈将出去,可是那煞物尚未靠近,就被蔺承佑掷出的一根链子给缚住了身子。
巨煞轰然倒地,被那链子拽回阵中时不断挥动双臂要抓向蔺承佑,但没等它碰到他的袍角,蔺承佑就面无表情收紧手中铁链,只一个错眼,巨煞就化成了他脚下的一堆黑漆漆的齑粉。
诸人惊魂甫定,蔺承佑凌厉的目光略一扫寻,最后落到了滕玉意身上。
滕玉意忙着照拂表姐的兜笼,但心里也有些疑惑,如果没看错,煞物们对阵中的蔺承佑三人置之不理,反对她们这边兴趣更浓,蔺承佑的眼神也颇有深意,活像她身上藏着什么古怪似的。
蔺承佑许是受伤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桃花眼寒光凛凛,衬得他乌发如墨,他眼神透着审视,又似有些疑惑,上下扫她几眼就扭过了头,恰好一只邪佞扑到身前,他回身将其劈作两半。
“快走。”趁那老媪尚未动弹,护卫率领众人下了台阶,先把伤者引出去,再去搬救兵。
滕玉意扶着杜夫人疾奔,间或观察院中的情形。
煞物都包裹着黑纱般的雾气,只要钻出地面,黑雾即从它们身上抽离,一股股被吸入老媪的鼻孔和双耳。
老媪端坐阵中,每吸入一缕黑雾,面庞就光亮一分。
等它吸纳够了,不知会出现怎样的变化。这时,杜夫人栖栖惶惶跑得太快,不小心绊到了裙角。
滕玉意连忙搀住杜夫人,无意中一抬眼,就见那老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瞳犹如染上了晦暗的幽蓝,把两道阴冷的目光,径直投到她的身上。
滕玉意眯了眯眼,院子里这么多人,这老妖不看别人却盯着她,可见一直在留意她的举动。
要报林中那一剑之仇,还是有别的想头?
***
绝圣和弃智刚满九岁,心性还稚嫩得很,眼看煞物层出不穷,益发焦灼起来。
师兄之所以设下五藏阵,是因为有五位伤者丧失神智,这阵法既可以把老妖困在阵中,又可以夺回伤者的五枚精魂。
但树妖既然能在盘罗金网中招魂引魅,分明已经成魔。
五藏阵奈何不了它,破阵而出是早晚的事。
师兄现在必定懊悔未曾细看伤者的情形,“五人昏迷“这一说法显然有误,从师兄决定布五藏阵那一刻起,注定落了下风。
到了这境地,已无从追究谁撒了谎,不尽快破局的话,任谁也别想走了。
阵中弥漫着浓厚的腥秽气,耳边满是凄厉的鬼魅叫声,只要被这些东西挨上,不死也会被咬下一层皮。
二人心神大乱,忽听凌空飞来一样东西,煞物们本已要咬上绝圣的肥圆胳膊,蓦然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弹出老远。
绝圣和弃智急忙睁开眼睛,就见蔺承佑把自己的镇坛木插入坤宫和离宫之间。
姤卦与复卦由此贯通一线,形成一个“破煞结”。
“师兄。”二人心猛地一沉,镇坛木可是护命的东西,师兄舍了给他们,自己岂不全无庇佑。
“院子上空有盘罗金网,煞物们想逃也逃不出去,‘破煞结’可以护你们一柱香的工夫,只要你们不自乱阵脚,那老妖既不敢靠近也脱不了阵。月灯阁供着一把九天玄剑,我去去就回。”
绝圣和弃智愣了愣,他们从未听说过什么“九天玄剑”,但师兄口吻严肃,浑不像在胡诌。
老妖正忙着吸纳阵中煞气,冷不防哼笑起来:“蔺承佑,你要逃便逃,何苦编瞎话来诓骗你的小师弟?”
蔺承佑辟开一条生路,在一片惨厉怪叫中跃到阵外:“打不过你,难道还不能去搬个救兵吗?”
老妖啐了一口:“月灯阁毗邻紫云楼,真要去取那劳什子九天玄剑,派身边的仆从去一趟即可,何需自己去取?”
蔺承佑道:“这你就不懂了,那剑尘封十年未曾启用,就算告知下人藏在何处,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取用,九天玄剑是我道家至宝,容不得半点闪失。待我亲自取来,正好拿你开刃。”
老妖曾占用安国公夫人的皮囊,自然也攫取了原身的记忆:“听人说成王世子从小就不将规矩绳墨放在眼里,若你知道月灯阁里供奉着这样一柄宝剑,岂能任其束之高阁,早就弄出来自己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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