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第2/2页)
【这些人怎么欺负他了?不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吗?】
【他知道就因为他这一句,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荒诞至极,荒谬至极。】
【还好他死了。】
众人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宣纸上写的人的名字无疑都是同门子弟,他们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同袍而愤怒。
祝茫握紧了拳,他的目光一瞬不动地凝视着梦境中清秀灵气的男孩,玉佩被他紧紧地扣在手中,再用力一点,怕是就要碎成齑粉。
但他温柔的面孔只是狰狞了一瞬间,随后就彻底放松下来。
他强迫自己握紧的拳头一寸一寸地张开,让血液重新回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心从喉咙落回胸膛,目光看向那块沉默而满是疤痕的黑色墓碑,甚至有些满意地看着昆仑弟子对谢纾进行辱骂与攻击。好像非要证明什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对,谢纾从小就是如此地恶毒,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他依稀记得男孩缠着他,要把糖往他嘴里塞,在他母亲病危时想尽了办法帮助他。
与眼前这天真无邪微笑着要杀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一瞬间有所动摇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梦境中,贺兰缺却神情未变,她把谢纾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弄到耳垂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没有骂谢纾,只是笑着问:“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谢纾气哼哼地:“他们对我不好。”
“真的吗?”
谢纾被贺兰缺一看,僵硬在她怀里,贺兰缺温和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谢纾忽然像是瘪了气的气球,埋在他娘亲的怀里,委屈道:“他们骂你。”
“说我什么了?”贺兰缺眉眼温柔,她摸了摸谢纾的头,谢纾却不吭声了。被她戳了戳额头,才闷闷道:“说了好多不好听的坏话。”
“他们说宗主不在,你就胡乱指挥,让昆仑乌烟瘴气。说你坏了昆仑的规矩,女子不能成为门主,即使是暂替的也不行。”
贺兰缺笑了,“老先生是不是也说过,所以你才这么对他们?”
“说我有乱常纲,违背天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男孩如幼猫一样红了眼眶。他在替母亲感到愤怒与难过。
“是是啊。”
谢纾缩了缩,他以为贺兰缺不开心,觉得他行事嚣张,自作主张,垂着脑袋准备挨打挨骂,结果却被亲昵地捏了下鼻子,捧起脸颊往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别人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就好。”
谢纾被母亲亲了一口,圆而嫩的脸颊微微泛红,可爱得紧。闻言却脸一皱,他觉得这是什么草包子发言,生气道:“不行!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贺兰缺哭笑不得,“放心,娘想好解决方法了。你不用担心。”
“你不会被欺负吗?”
“不会。”
谢纾这才放下了心,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闷闷道:“好,我听娘的。”
贺兰缺看着蔫了吧唧的白团子,“嘿呦”一声,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夸赞道:“别不开心,娘要夸你。干得很好。”
“很好?”谢纾有些纳闷。
“被别人欺负,是要还手的。”贺兰缺笑了笑,“不过,以后不要把什么杀啊打的挂在嘴边。”
她捂着胸口,装作娇弱地咳嗽了一声:“不然要吓到娘亲了。”
男孩呆了呆,随后紧张地抱着她的手上下察看,急急道:“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娘你没事吧?”
“没事。”贺兰缺耳朵忽然动了动,把谢纾放回地上,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娘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是是可以先去玩吗?”
谢纾呆了呆,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扬起了笑脸,“嗯”了一声,跑开了。
谢纾一走,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贺兰缺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她低头捏了捏手中的宣纸,“影。”
有黑衣人落在她身旁,她把宣纸递过去,神情有些冷淡,“去查。”
黑衣人怔了一下,“这不是少爷……”
“怎么。”贺兰缺掀起眼皮,深黑色的瞳孔望过去,“你也以为他在无理取闹?”
她的瞳孔黑而静,睫毛纤长,谢纾的眼睛就是继承自她,是一双漂亮得宛如黑曜石的眼。但是当她没有笑容看人时,那双眼却猝然冷厉下来,像是这对黑曜石分明的棱角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光是对视就令人下意识地避其锋芒。
黑衣人赶忙低下头,贺兰缺摸着茶盏,瞳孔一片冰凉,她看着谢纾离开的方向,“我忙于公务,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引起我的注意力。”
“这些人恐怕不只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私下里恐有小动作。”
她言简意赅:“查。”
【居然还有这一层?】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谢纾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居然是在旁敲侧击,告诉夫人这些人有问题,我误会他了?】
【我觉得没误会,按照谢纾的行事风格,他确实是想杀了这些人,只不过夫人过度宠溺他,所以才这样说。要我说,夫人就是昏了头。】
【你什么意思?你在说夫人的不是?】
【有什么好吵的,就算谢纾此时是真心为他母亲着想,那几年后的昆仑之乱,他又是怎么对他母亲的?你们忘记了?】
一弟子语气嘲讽。
【他现在只是年龄小,在乎母亲,粘着母亲,无非是因为如果夫人不在,他作威作福的那些权力该向谁要,又该向谁取?】
【别忘了,夫人就是因为谢纾才死的。】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望向谢纾的目光重新又变得怨恨起来,像是一只只恨不得啖其血肉的野兽。
他们忘不了昆仑之乱中,谢纾对他们的背叛,忘不了谢纾与魔族勾肩搭背,在月下折断了一根桃花,他的目光与月色一般冰凉,看向他们时,仿佛他们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背叛永远都是鲜血淋漓的。因此他们也必将鲜血淋漓地报复回去。
梦境中的桃花依然纷纷扬扬,谢纾一边踢着石子一边离开,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贺兰缺虽然对他是掏心挖肺的好,平时总是给他塞各种小零食小点心,可父亲一直闭关,作为天下大宗,昆仑自然有数不胜数的事务要处理,说一声“案牍劳形”也不为过。
因此即使是爱他,也总是如浮光掠影,他只来得及浅尝辄止与母亲在一起的温情,就总是被各种事情打断。
他出了门,眼前是昆仑的三千石阶,他本就不太开心,一想到又要爬这三千石阶爬得一身汗,就心头火起。
余光忽然一瞥,接着,便抓住了花树下的一个少年,不容置疑道:“喂!你!”
他拦在那个少年面前,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踩在玉石阶上。
“背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