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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苗翠云和家里的女子在旁边一桌落座,韩发先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其他人这才动筷。
韩松低声问:“二叔呢?”
韩树埋头扒饭,不去看被他奶夹到三叔碗里的肉片:“榆哥儿受了伤,二叔二婶在屋里守着呢。”
捏着筷子的手顿住,韩松微微眯起眼。
榆哥儿受伤......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韩榆这次受伤是因为跑去山里玩,不慎从山坡跌落,撞伤了头。
他也曾问过韩榆为何跑去山里,却被他奶逮住一顿训斥。
再然后,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突然变得恶劣,他一直被榆哥儿针对,哪还记得今日这一遭。
只是,上辈子好像没有死了野猪这回事?
但即便重来一世,他也做不到对韩榆毫无芥蒂。
以上种种,都与他无关。
韩松心头闪过千般思绪,面上丝毫不显,一板一眼地回答着韩发的问话,细说在私塾的学习情况。
......
吃完饭,萧水容跟苗翠云洗碗,韩宏晔韩宏昊则去屋外劈柴。
至于三房,用齐大妮的话,老三读书已经够累了,那些个粗活只管交给老大老二。
一家十几口人屋里屋外忙活了好一阵,大房的韩兰英已经烧好两锅热水。
往盆里舀了点热水,又混入凉水,各自回屋洗漱。
萧水容带着三个女儿在帘子后面洗漱完,轮到韩宏晔。
母女四人踢了鞋子盘腿上炕。
“榆哥儿脸色比吃饭前红润不少。”老大韩兰铃舒口气说。
老二韩兰玥和老三韩兰芸嗯嗯点头,韩兰玥脆声道:“等下雪了,咱们可以带榆哥儿一起玩!”
韩兰芸托着腮:“今天绣芳姐教了我一句诗,学而不思则罔,思而......思而.....”
韩兰芸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下半句。
韩榆半睡半醒,刚巧听见这一句,在心里大声接上:“思而不学则殆!”
他可是将《论语》全篇背下来了!
不过这幻境未免太过真实了。
温馨美好,让人想要沉沦。
为了困住他,那丧尸还真是煞费苦心。
萧水容静静看着瘦削却难掩秀美的女儿们,眼神温柔,拿起绣绷继续绣帕子。
这是她私下接的活,一年也能挣几个钱,可以贴补家用,偶尔也能从镇上带点吃食回来,给儿女们尝尝味。
绣花针在头发里划拉两下,蹭了点头油,对准一处利落下针。
刚绣了两针,韩榆忽然抽搐起来。
他死死捂着脖子,浑身痉挛,额头汗珠大颗大颗往下落,脸上浮现潮红,呼吸急促。
“不要!”
“我不要死!”
“救我呜呜......”
沙哑带着哭腔的嗓音听得人心口发颤,韩宏晔提着裤头从帘子后冒头:“榆哥儿怎的了?”
萧水容急红了眼:“不知道啊,冷不丁就这样了。”
韩兰铃试图把韩榆的手从他脖子上拉下来,拉不动又不敢使力:“爹娘咋办啊?”
韩宏晔也试了试,发现根本拉不开,吓得脸色刷白:“榆哥儿怕是魇住了,我去找关大夫。”
说完披上袄子,一阵风卷出门去。
萧水容把韩榆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榆哥儿不怕,娘在。”
一声又一声,成功安抚了躁动不安的韩榆。
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韩榆软绵绵倒在萧水容身上,呼吸粗重。
萧水容抹了把泪,也不知榆哥儿做了什么噩梦,竟怕成这样。
......
韩榆正想着如何突破幻境,忽然跌进一场堪比丧尸围城的噩梦。
无法挣脱,且刻肌刻骨。
这次不是一段文字,而是以对照组的身份做了许多坏事,最后锒铛入狱,被官兵押到行刑台上。
侩子手手起刀落,“咔嚓——”砍下他的脑袋。
人头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泥尘。
献血喷涌,脖颈的剧痛犹如跗骨之蛆,死死缠着他的心脏。
韩榆再怎么厉害,再如何被基地的异能者称为“小怪物”,实际上也才五岁。
身体改造让韩榆从未感知过疼痛,所以当剧痛来袭,不由捂住脖子哀叫出声。
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犹如天降甘霖,温柔的嗓音抚平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好像......又回到人造子宫的感觉。
痛楚来势汹汹,去得也快。
韩榆感受着后背富有节奏的拍打,再度陷入昏迷。
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是科举文对照组,还是一前一后截然不同,却同样温暖的拥抱。
坠入黑暗的前一秒,韩榆如是想道。
毕竟他只是个不讨喜的小怪物,谁会喜欢他呢?
掌心的小白花感知到主人的负面情绪,抖了抖蔫答答的花瓣,再次卖力地释放莹莹白光。
......
二房又是惊叫又是请大夫,早就惊动了韩家其他人。
齐大妮坐在炕上补衣裳,尖着嗓子说:“作死的小崽子,不知道老三赶路辛苦,要早点休息吗?”
“见天儿的就知道闹幺蛾子,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说到这,齐大妮又摇了摇头:“不行,这远远不够,还早着呢,这才哪到哪。”
罢了,留着慢慢折腾吧。
韩发躺在炕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好像情况危急的不是他孙子,而是什么无关的陌生人。
东屋,韩宏庆被韩榆的呼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黄秀兰同他说明缘由,撇嘴道:“榆哥儿就是个不省心的,怎么不直接被野猪顶死。”
榆哥儿一死,二房就绝后了,只能靠侄子摔盆。
如此一来,三房也能捞着不少好处。
起码二房的东西都归三房了。
无论银钱还是物什,谁都不嫌多不是。
韩宏庆摇头:“榆哥儿都快四岁了,还这么不知轻重,净给家里添麻烦。”
黄秀兰不可置否,伺候双胞胎睡下。
韩宏庆靠墙坐着,手里高捧着一本书。
封皮上写着《春秋》,内里一翻页,却是满篇的淫词浪语。
西屋的大房那边,韩宏昊跟韩松说了傍晚的事,唏嘘道:“我看老二这回是真冷了心了。”
苗翠云哂笑:“谁说不是......什么声音?”
夫妇俩面面相觑,韩宏昊迟疑道:“像是老二屋里的。”
苗翠云立马披衣下炕:“怕是榆哥儿不好了,咱们去瞧瞧。”
临出门前,又对韩树几个说:“你们别出去了,赶明儿一早还要去村里杀猪,分肉可累。”
苗翠云都这么说了,韩树韩松也没强求,又躺回去。
韩松听着韩树絮絮叨叨,兀自将书翻页。
昏暗烛光摇曳,映出他漠然的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