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土丁桂 (第2/2页)
　　
　　究竟是怎样精彩的书才能让人看得如此入迷？怀揣着这样的疑问，翠雀定睛向着那本书的封面看了过去：
　　
　　——书名是《塑能系术式高效施法与术式位取舍》。
　　
　　翠雀转身就走。
　　
　　倒不是说她因此对这名刚刚知道代号的新人魔法少女有什么意见，而是在她看来，能有如此学习精神的人，作为魔法少女的未来必然不会太差，自己已经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又不是真的在看八卦。
　　
　　从阅读区转了一圈后，翠雀又回到了餐吧附近，便见到林小璐和白静萱坐在一面小圆桌两边，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的茶点，从蛋糕到冰淇淋到水果一应俱全。
　　
　　“啊，翠雀，这边的点心真的品种好多！挑都挑不过来诶！”
　　
　　见到翠雀靠近，林小璐立刻像是介绍什么宝藏一样对她招呼着：“反正都免费的，一起来吃吗？”
　　
　　“不用，谢谢。”
　　
　　翠雀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只是想四处看看，现在还不饿，你们吃吧。”
　　
　　她这么说完，便打算离开餐吧区域，只是刚走两步，便发现一旁的白静萱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于是只能又倒回去两步，在白静萱的脑袋上拍了拍，这才离开。
　　
　　又在这间车厢里逛了逛，基本摸清楚其内部的结构，又欣赏了一会车内精心打理的花卉后，翠雀便重新走进一旁的中转层，离开了这间车厢。
　　
　　在国度专列当中，乘客并不是只能在自己的车厢当中活动，事实上，根据其拥有的权限不同，列车内还有许多搭载了不同功能的车厢。
　　
　　比如那些花费了更多钱，拥有会员待遇的乘客，他们就可以前往专门的健身房车厢，游泳池车厢，还有据传雇佣了前宝石权杖私人主厨的高级餐车，以及能够享受到来自妖精的按摩服务的浴场车厢……巨大的内部空间给这辆专列赋予了堪比高级酒店的豪华服务，只要足够有钱，仅仅只是乘坐这班列车就是一种享受。
　　
　　除此以外，拥有认证牌的魔法少女则可以开启另一部分车厢的权限，比如说让魔法少女可以静心进行灵思的潜修室；又或者是可以进行一些简易实验的实验室；还有高度加固，可以承受高强度的攻击的训练室；以及在行程中商讨作战计划的作战会议室……所有可以对魔法少女提供作战帮助的服务也全都在这班列车上。
　　
　　而那些普通的乘客，比如只是单纯通过了申请打算在国度与物质界中往来的普通人，又或者是像现在的方亭市小队一样，连认证牌都没有的新人魔法少女，能够访问的额外服务车厢就非常有限了。基本上只有需要付费的酒吧，商店一类的设施，还有专门的观景车厢。
　　
　　翠雀此番前去的，就是观景车厢。
　　
　　考虑到列车使用了扩张空间的术式，所以绝大多数的车厢其实都完全处于室内，几乎没有对外的窗户，所以列车组才专门增设了这么一间用来观景的车厢，便于喜欢看风景的乘客们去欣赏沿途的景色。
　　
　　而对于翠雀来说，这间车厢，大概也是整辆列车上唯一一处会让她感觉到有些怀念的地方。
　　
　　车内的装潢就像是那些再寻常不过的老式列车一般，狭长的长方形空间，沿着车厢内壁设置的长椅，以及大片大片的窗户。只是在这节专列的车厢中，走道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像是春天的花海延展到了这里。
　　
　　玫瑰、雏菊、薰衣草和满天星……粉色、紫色、黄色的花朵交织在一起，花朵间的空白则填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窗外透进柔和的日光，将花朵的颜色映衬得更加鲜艳，仿佛自然与人造的界限被抹去。
　　
　　或许是因为空间很长，所以乘客也并不密集，从翠雀走进车厢的位置来看，也只有四五个乘客在此处观景拍照。车内的长椅上铺着精致的软垫，装点着一些简单而清新的花纹。电车的扶手上缠绕着绿藤和小花，顶灯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整个空间就像是从梦境中抽离出的一个静止瞬间，令人熟悉而又陌生。
　　
　　这里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翠雀如此想着，放轻脚步，尽量不踩到路上的花花草草，而后挑了一节无人的长椅，缓缓坐下。
　　
　　她依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乘坐这班列车前往国度时的场景：方亭市的四人小队，在通过向邻市申请援助解决了无人值守的问题，又向异策局申请援助解决了路费的经济问题，好不容易踏上旅途，经过一路的车马疲敝后，也不知道是谁牵头来到了这节车厢。
　　
　　那个时候的翠雀原本已经累得眼皮打架，只想要快点回自己的车厢睡一觉才好，所以还是安雅拉着极不情愿的她进入了这里，而那之后，这间车厢中的美景也深深地印在了众人的记忆之中。
　　
　　除此以外，安雅因为动作大手大脚踩坏了太多的花草被管理车厢的妖精训斥；麻生圆香打开车厢对着外面大喊大叫差点被甩出去；翠雀自己因为太困在中途就躺在长椅上睡着；苏胜紫借此机会把给翠雀摆拍了一套照片，起名《梦境之国的爱丽丝》，还在后来的某个摄影比赛上拿了奖……
　　
　　这些记忆当中不乏大段大段的蠢事，寻常情况下想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尴尬，但此时忆起这些的翠雀倒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只觉得怀念。
　　
　　带着这份有些难以言表的感怀，她抬起头望向对坐的窗户，看着那顺着列车前进而飞速后退的风景。此时的列车已经快要离开燕南市，所以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原野，与车内的花草遥相呼应，仿佛连成了一片。
　　
　　正当翠雀逐渐沉溺于自己的思绪时，一旁的中转层入口传来了开门声。
　　
　　她随着声音向旁侧望去，伴随着车门开合走入车厢的，居然是此前那个代号是土丁桂的魔法少女。
　　
　　这个名叫土丁桂的魔法少女身材匀称，不高不矮，皮肤白里透红，看上去处尊养优。她的五官轮廓略显深刻，同时又不乏精致与柔美，似乎是个不同州域间的混血儿。
　　
　　而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那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在多数人都是黑发与棕发的东华州域显得格外少见，那一头白发此时被扎成了一对半扎双马尾，脑后披散着一部分头发的同时，又同时在脑侧扎了马尾，使少女给人的初印象显得甜美而清爽。
　　
　　被称作土丁桂的魔法少女走进车厢，怀中抱着她此前就在阅读的那本《塑能系术式高效施法与术式位取舍》，深蓝色的裙摆在花草丛中摇曳，而后，停在了距离翠雀斜对角的一条长椅前。
　　
　　少女微微扯了一下身上的白色衬衫，拉平因为行走而形成的褶皱，接着又正了正自己上身的针织浅色马甲，按着裙子坐在长椅上。整个过程当中，她的目光都是旁若无人的，又兴许是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所以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斜对面还坐了个人。
　　
　　翠雀也没有和陌生人主动攀谈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在各自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发呆，没有产生任何交流。
　　
　　直到许久之后，大概是长时间阅读导致眼睛疲劳了，土丁桂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略带着些回味般地仰起脑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又过了一会，兴许是想明白了，她又有些高兴地扬起嘴角，握拳在半空中挥动了一下。
　　
　　接着，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不妥，她偷摸地环视四周，想确认自己的动作是否被其他人看见，可周围其实并没有其他乘客在看她，这才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最后，她的视线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翠雀。
　　
　　毫无疑问，单论外观来说，翠雀哪怕是在颜值普遍偏高的魔法少女当中都是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一批，哪怕其现在身上穿着十分朴素的风衣外套，没有丝毫装饰性的部分，也并不会减少其外貌的惊艳程度。“像人偶一样完美而精致”很多时候是一种对外貌的褒美，但对翠雀来说却是一种客观的形容。
　　
　　那么，少女注意到翠雀，真的是因为觉得“好看”吗？
　　
　　翠雀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某个时刻开始，当斜对面那个白发少女注意到自己以后，似乎时不时的就会有视线飘过来，而这种非常强烈的注视感让她觉得颇为不自在。
　　
　　直到某一刻，少女不知第多少次盯着翠雀出神时，翠雀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她不得不开口询问道：“请问……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嗯？”
　　
　　大概是没想到翠雀会主动搭话，所以少女略微愣了愣，继而摇头：“没有。”
　　
　　“那恕我冒昧，或许是因为我自我意识过剩，但你刚才就一直往这个方向看，是因为……”翠雀挑眉。
　　
　　“唔，原来那么明显吗？抱歉。”
　　
　　少女微微欠身：“我并没想打扰你，只是因为看到你以后想到点事情，如果让你感到困扰十分抱歉。”
　　
　　“想到事情？”翠雀追问。
　　
　　“嗯，因为你看上去年纪很小，甚至和我家9岁的妹妹差不多。所以我在想‘原来还有这么小的孩子来参加考核啊’这样的东西，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少女点头，直言不讳：“当然，这里可能是我主观臆断了，但你在这个地方的话，应该也是魔法少女吧，反正我是下意识把你当做是魔法少女了……抱歉。”
　　
　　“不，你没猜错，我的确是魔法少女。”
　　
　　翠雀摇了摇头：“不过你所说的‘小孩子’，恕我不敢苟同，因为我的年龄实际上比外貌大一些。”
　　
　　“啊，这样吗？”
　　
　　土丁桂眨了眨眼：“那好像就更尴尬了，不好意思。那请问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多大？
　　
　　这个问题的确问到翠雀了。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今年36，马上37，但那是林昀和翠雀的年龄，并不是“魔法少女龙胆”的年龄。
　　
　　那么，“龙胆”今年到底应该多大呢？
　　
　　15？16？还是18？翠雀很想报一个稍微大点的数出来，至少在这群新人魔法少女中间不应该显得太小，不然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目。毕竟，魔法少女间一直流传着“成为魔法少女的年龄越小，潜力就越高”这样没什么根据的传闻。她是来国度搞潜入的，很多时候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但是，这种场合下报年龄，其实并不是按翠雀心情来的，因为理论上“龙胆”这个假身份在做好的时候应该就被祖母绿定好年龄了，她现在随便报一个数，反而可能变成破绽。
　　
　　如此思考着，翠雀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带着的准考证，毫无疑问，准考证上应该是写了自己的个人信息的，只要确认一下，就可以知道“龙胆的年龄”到底应该是几岁了。
　　
　　事不宜迟，翠雀立刻将准考证从衣服里掏出来，低头向上面看去：
　　
　　——【考生信息】
　　
　　【姓名：龙胆】
　　
　　【出生地：东华州方亭市】
　　
　　【年龄：10岁】
　　
　　年龄，10岁。
　　
　　望着手中准考证上写的数字，翠雀差点没忍住要把这张小卡片给撕了。
　　
　　但好在她定力足够，这种情绪上的波动完全不能影响她的行动，略微收拾心情后，她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镇定地说道：“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实际上我已经有16……”
　　
　　——“啊，原来你有10岁啊，确实比看上去的9岁大一点呢。”
　　
　　土丁桂站在翠雀面前，低头和她一起看着准考证上的数字，然后抬起头来夸赞道：“10岁就当了魔法少女，甚至马上还要参加资格认证，真了不起。”
　　
　　“……不，其实……准考证……”翠雀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嗯？怎么了吗？”可土丁桂显然已经完全笃定了10岁这个事实，脸上没有丝毫的疑虑之色，看上去无比清爽：“啊，抱歉，你是觉得我在因为你年纪小而轻视你吗，没有这种事哦，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呃，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失落？”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心事。”
　　
　　最终，翠雀放弃了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