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鹤殇典故,不请自入 (第2/2页)
麻小六正要辩驳,却见四个伙计托着木盘,绕过屏风,迤逦自后堂而来。每只木盘中都安放着两道菜品,奇香浓韵扑鼻而来,叫人不由食指大动。
杨朝夕心中一震,知道这端上来的、便是那李掌柜所言的“八珍”了。待定睛细瞧,才发觉每道菜品的盛具,竟是清一色的羊脂白玉盘!
震惊之余,杨朝夕双手微颤,知道自己四人今日怕是要捅娄子了。单酒器杯盘便已华贵如斯,那盘中所盛“八珍”,更不知须费多少银钱、才好了账……
覃清却是云淡风轻,接过伙计递来的秘色瓷碗、镶银牙箸,指着其中一盘酱红浑圆的物什道:
“杨师兄!这道便是‘炮豚’。须将满月幼彘宰杀放血,掏去腑脏,以红枣填之。再以苇草缠裹,外涂一层麦秸和成的黄泥,就猛火烧之。随即剥泥去皮,净手调出稻米糊,涂于幼彘之上,以小鼎盛之。鼎中填足彘膏牛脂,连鼎置于大镬中隔水熬煮,三日乃成。炮好的幼彘,佐以醢料、酢浆,食之三月不忘!”
杨朝夕心不在焉听罢,也不禁连连咋舌,暗道这“八珍”不愧是古时名菜,单一道“炮豚”便须三日之工。又是烧烤,又是烹煮,又是红枣、苇草、黄泥、米糊、膏脂、醢料、酢浆……只怕没有五六个坑饪轮换配合,光体力精力上都要吃不消。
覃清看着杨朝夕、麻小六、吴老九三人,在自己带引下,各伸箸夹了一块“炮豚”入口,旋即摇唇鼓舌、大嚼特嚼起来,不由微觉得意。自己亦夹起一小块,送入唇间,只觉肥瘦合度、软烂嫩滑、齿颊留香,说不住的舒泰之感。
豚肉落肚,四人才记起眼前琉璃盏,当下捧起饮下,当真好不快活!
覃清按下酒盏,又将牙箸一举,指向另一盘菜品道:“这道唤作‘肝膋’,做法便稍简单了些。须取莱州犬肝一副,剖其肠衣作带,将犬肝蒙缠而起。接着涂以酱汁,放炭火上徐徐炙烤,使肠衣化入肝内。随后以米粉糊浸润,配上狼胰脂、切作细脍,混入稻米中,熬煮成粥即可。”
“乖乖!那坑饪与狗子是有多大仇恨?竟想出这般作践折腾的法子来!”
麻小六顾不得烫嘴,先吞下一勺“肝膋”,才开口惊道。
杨朝夕听说竟是犬肝烹制,不由想起被老丐龙在田斩首取脑的那头恶犬来,胃囊里登时翻起阵阵酸意。连忙岔开话头道:“覃师妹,何故定要取莱州犬的犬肝?旁的犬种便不行么?”
不等覃清张口,身为东篱茶肆坑饪的吴老九却捻须笑道:“旁的犬种自然亦可。只不过莱州犬体格健硕、性行凶猛,其肝最是肥美,非它犬可比。这‘八珍馆’李掌柜肯不远千里捉了莱州犬,来作一道菜的主料,可见也是个好吃贪嘴的老饕!”
“贴切!贴切!李某本就是个好酒喜食的饕餮之徒!哈哈!”
便在这时,方才转入后堂盯菜的李掌柜,手中亦捧着一只紫檀雕花木盘,自屏风后绕了出来,开口大笑道,
“今日这位郎君,颇对李某脾胃。是以‘八珍’除外,另赠几道肆中名吃,惟盼几位郎君、娘子,日后多来光顾我‘八珍馆’。这里是四碗馎饦,配了羊皮花丝、通花软牛肠作浇头;另有鲈鱼脍、冷修羊、酥蜜寒具、蒜蒸落苏各一碟,不成敬意,请几位品评!哈哈哈!”
吴老九闻言起身,叉手惶然道:“掌柜‘八珍馆’中诸般菜品‘质、色、味、形、器’五样俱全,定是庖厨大家所为,敝人岂敢再班门弄斧?”
李掌柜听罢,兴致愈发高涨,竟拉过一张胡凳,就吴老九身旁坐下。旋即在袍袖中略一摸索,徐徐掏出一副错金嵌玉的银箸来。接着毫不见外,夹起一块炮牂塞到嘴里,胡须扬起道:“人间至味,百吃不厌!妙哉!妙哉!”
覃清桃眸一横,立时叱道:“你这掌柜好生无礼!宾客自相欢宴,也来厚颜搅扰,哪家食肆似你这般没规没矩?!”
杨朝夕亦不悦道:“李掌柜,‘八珍馆’虽是你家产业,但这一方木案却是我等小聚之所。尊驾不请自入,却又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哈哈!”
李掌柜瞥了眼面色难看的吴老九,以及怫然不悦的麻小六,自顾自拈起案上某只琉璃盏,轻呷一口笑道,“几位郎君、娘子原是打定主意来吃‘霸王餐’的,却还这般理直气壮,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四人闻言,立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