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贫户王叟 (第2/2页)
杨朝夕一手捧着粗瓷碗,一手将包袱塞给他道:“龙老哥交代,叫你换上试试。若尺寸不合,再拿回去叫人裁改。”
王叟欢天喜地、接下包袱笑道:“定然合身、定然合身!小老儿这便去换。”
说罢柴棍也不要了,抱着包袱、忙不迭钻入屋舍。半盏茶后,便精神抖擞地跑了出来、眉开眼笑道:“真是好东西,才一穿上、连咳嗽都好些啦!”
杨朝夕抿了一口热水,浓重的土腥气灌喉而入,也连咳了数声,才笑道:“哪有这般神验!龙老哥还说,过两日不忙了、便寻个郎中过来,把你身上的陈年宿疾都去一去,才好延年益寿。如今他既认你做了义弟,往后自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还有什么难处、老丈不妨说说!小侄定将话带到。”
王叟听他这般说,两只眼睛都焕出神采,初时说话还有些扭捏、后来便理直气壮起来:“小老儿白活了大半辈子,今岁才算时来运转,能攀上龙老哥这样的亲戚……这里景况如何、两位也看到啦!门不像门、房不像房,便连院墙也不成体统,都是小老儿还硬朗时、胡乱砌了些红土瓦砾……如今既与龙老哥结了兄弟,自不该丢他的颜面。若能寻几个泥瓦匠收拾一番,小老儿便谢天谢地啦!”
杨朝夕耐心听着,虽也微觉不妥,但龙在田事先有交代,既是济贫、自当尽心竭力,不可推三阻四。想了想便回道:“此事倒也不难,想必龙老哥知晓后、这两日便会差人来办。”
王叟听了,眼睛已眯成两条细缝,又是一番称谢,才小心翼翼道:“小老儿虽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却还有几个惯熟的乡邻,听闻我这几日转运啦!都嚷嚷要给俺庆贺一番。奈何小老儿身无分文,置办不来酒食……若少侠手中宽裕、可否舍一点银钱?叫小老儿也好好‘阔气’一回……”
肖湛已是听得直皱眉头,奈何此事与他绝无干系、自不好指摘什么。便寻了个由头,先出了柴门,在附近等候。
杨朝夕见王叟语带恳求、满眼辛酸,心头一软,便从怀里摸出两粒碎银,塞到他手中:“小侄出来匆忙,就只带了这些,还望勿要嫌少!”
王叟欲拒还迎道:“太多啦、太多啦……有半吊钱便足够……小老儿感念少侠周济,必昼夜诵经,祈愿少侠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杨朝夕初时还能言语带笑,听得后来、却是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按住王叟话头,只道过几日再来探望,便匆匆告辞而出。
肖湛便立在不远处的一株柳树下,看着杨朝夕走近,面色古怪笑道:“这般济贫救困,是你杨少侠的意思、还是那位‘龙老哥’的安排?”
杨朝夕苦笑道:“自是龙老哥的意思,小道不过是跑跑腿、传传话罢了。”
肖湛沉吟片刻、便摇头笑道:“只怕龙老哥这场赌局,要输得底朝天了。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王叟潦倒数年,忽然间平白得了许多甜头、未必便是好事。咱们且瞧着吧!”
杨朝夕深以为然,也是无话可说。
两人信步而行,几息后、便来到方才肖湛提到的旧宅,但见蒿草遍地,满目萧索。
因久无人打理,处处高低参差、枯荣交杂,竟寻不到可供进出的小径。塌了一角的堂屋檐瓦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向天草,远远瞧去、恍若低矮的山梁。
肖湛立在蒿草从中,一时间百感交集,口中只喃喃道:“我肖湛回来了……”
天街宽阔,樱树垂荫。
午后日光耀眼,车尘马足喧嚣。一架敷彩垂缨的油壁车隆隆驶过,数息后便奔至积善坊,直入太微宫中。
王缙仍坐在银杏别院中,手捧一卷佛经。凭着枝盖遮凉,嗅着身畔茶香,颇有几分树下参禅的玄幽。两个丰腴的侍女远远地垂首立着,若无召唤,便如木偶泥塑一般,连面上笑意都不增不减。
万籁此俱寂,只闻叶鸣声。
忽地、王缙抬眸,凝视院外,淡淡道:“来了。”
两个侍女由静转动,移步房中,很快便搬出两只高背椅,安放在王缙身前。
当中便是茶案,案上茶器俱全。错金铜炉上架着一尊银鍑,鍑中水翻珠碎、气透茶馨。几只越瓷茶碗,排在竹木托盘中,釉色葱翠,莲瓣浮纹。只看一眼,便觉赏心悦目。
话音落下,果然听一阵“叮叮踏踏”的声响,由远及近,直入院中。
来人身披锁甲、头罩兜鍪,胸前悬着枚银光闪耀的护心镜,腰间蹀躞带上拴着横刀、鱼符等物。乌皮六合靴踢踏有声,却是个威风凛凛的军将!
这军将见到王缙,抱拳便拜:“义父!河南尹萧璟求见,说有急事相商。小子以为,他定是因胡商罢 市而来。”
王缙面色微凝,沉声道:“王辙,请他进来说话吧!”
少顷、便见一袭淡紫襕袍的萧璟,快步穿过门洞,远远便拱手道:
“齐国公近来可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