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武侯拦路 (第2/2页)
董仲庭却是毫无愧意:“董某人行事,自来不留半分隐患。若我潜入颍川别业之事,被元载等人知晓,公门岂能容我?所以在董某人眼里,只有死人最是安全。”
柳晓暮却是优哉游哉踱了几步,看向杨朝夕道:“你可知道为何,他兵器不及你、道术不及你,却差点便令你饮恨黄泉?便是因他行事果断、从不侥幸,绝无拖泥带水的做法。一计不行、便生另一计,每一计都是殚精竭虑、能令他当下脱困的绝佳妙法。偏偏这些计谋,他转眼间便能想出来。如此分寸拿捏、利弊权衡之智,已近妖矣!”
董仲庭闻言,竟哈哈一笑:“妖女谬赞!董某人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若非咱们势同水火,董某人便要将你引作知音了。”
“可惜!似你这等人物,今日性命便要到此为止了。”柳晓暮长叹一声,青簪双剑已然飞出,便向董仲庭心口和喉间刺去。
“阿、弥、陀、佛——”
声音苍老,无波无澜,却如暮鼓晨钟一般,刹那荡入众人意念中,叫人凶戾散尽、杀意顿消。
便是柳晓暮,也不禁面色微变。若在平时,她自不惧这等程度的佛门罡气。但方才一时大意、被那苦竹和尚以“伽罗贝叶掌”吐出罡气,震伤了中丹田与心脉。现下周天运行不畅、阴元之气郁结,十成功力也只能发挥出五六成,自问未必便是来人对手。
于是蹙眉喝道:“哪里来的和尚?敢挡姑姑的剑!”
唇齿歙张间,“九韶八音功”再度催动,声
浪尖锐,四面荡开,透穴入耳,震烁神经!刚刚挣扎着起身的不良卫们,顿时又倒下一片、耳穴中皆渗出黑色血流。
“柳居士,此功伤人心窍,还是少用为妙!”
话语声瞬息迫近,一位白眉老僧身披绛色袈裟,宛如月轮下的一羽大鸢,踏着高低错落的屋顶,徐徐落在柳晓暮与董仲庭之间。董仲庭见情势逆转、当即调转身形,横刀挽过几个刀花,又向杨朝夕遥遥指去。
柳晓暮面沉如水:“灵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呆在香山寺吃斋念佛,跑来这里多管闲事,是嫌命太长么!”
灵澈方丈微微一笑:“柳居士,董武侯与我香山寺颇有些渊源。若无深仇宿怨,不妨看在老衲面子上,就此揭过如何?”
柳晓暮怒极反笑:“灵澈,倘若我定要杀之而后快,你待怎样?”
“倘若居士执迷不悟,老衲说不得、便要向居士讨教一二了!”灵澈方丈泰然自若,双掌合十、又向柳晓暮行了一礼。
“哼!不管不顾真和尚,假模假样是老僧!释门行事自来如此,要么唱迷魂经、要么当头棒喝,何曾问过孰是孰非?”柳晓暮虽忿忿难平,终究还是将青簪双剑、缩至半尺大小,重又插回云髻上。
灵澈方丈见她终于撤剑,也是心头微松。护体罡气先是一震、发出淡淡金芒,旋即迅速消散,语言含笑道:“善哉!柳居士修道多年,是非功过、当真还这般重要么?”
“灵澈!姑姑今日有事,便卖你一分面子。这些狗辈你看紧了,再来招惹于我、便是血流成河!”柳晓暮转过身、冷冷撂下一句,才对杨朝夕道,“小道士,咱们走罢!”
杨朝夕默然点头,才又返回梧桐下,将那百合卫扶起背好。跟在柳晓暮身后,不多时便消失在街衢转角处。
董仲庭这才如释重负,双手合十、向灵澈方丈行礼道:“弟子谢师父出手相救!只是弟子不懂,为何不就势斩杀那妖女,反要放虎归山?”
灵澈方丈却一改方才淡然之色,面色肃然道:“仲庭,你是为师关门弟子、禀赋又高,可知为何被我赶出山门?”
董仲庭满脸苦涩:“弟子、弟子凡心太炽、生性跳脱……不能谨守清规戒律,又、又……时常好勇斗狠,与其他师兄弟互殴……”
灵澈方丈闻言、连连摇头,大失所望道:
“非也!非也!你自幼便争强好胜、尤喜杀戮,既无佛性,又无道心,故而不宜留在寺中。为师当年以佛经磨你心性,便是要你懂得隐忍、权衡,不至莽撞行事;而授你武艺、便是担心你技不如人、遭人反杀。
近来城中多事,想来你也不能独善其身,为师便入了城、看看你近来如何。若无今夜这一桩,为师便已放心回山了,却不料你又错估他人、高估自己,以至于身陷绝地。
方才你问为师,何不就势杀之?为师便给你个箴告,这红尘之事、迷障重重,若无万全把握,莫行决然之事。杀人者、人恒杀之!唯有不战而胜,才是上上之谋。切记!”
董仲庭听罢,面如死灰,垂头半晌方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待抬眸一看,唯见霜月西沉、星点迷离,却哪里还有师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