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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新婚

  第15章 新婚 (第2/2页)
  
  此人正是谢灵,他神色和缓,指点了她们几句剑术的疏漏。
  
  李深源虽然是煮海峰徐小桥的嫡传弟子,但是传道授业一事,在龙泉剑宗,还真就是他谢灵最上心,最擅长。
  
  而且谢灵所学驳杂,且样样精通,除了龙泉剑宗自身的几条剑术道脉,符箓,请神降真的扶鸾术法等,都是自有面目的。
  
  刘羡阳说道:“谢灵在修道路上,是将你视为假想敌的。”
  
  陈平安一笑置之。
  
  顾璨讥笑道:“那他算是找对人了。”
  
  陈平安说道:“那你先别说那枚玉简是我送的,只说是偶然所得的福地秘宝,以后等他跻身了仙人或是将来证道飞升了,再跟他说明情况。”
  
  顾璨完全能够想象那位心高气傲的长眉儿一脸吃着屎的表情。
  
  刘羡阳笑道:“好法子。”
  
  顾璨突然问道:“刘叉靠得住吗?可别闹幺蛾子,抽冷子给你来那么一下。”
  
  陈平安说道:“不至于,他若是生在浩然,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豪侠剑客。”
  
  顾璨点点头,略微放心几分。
  
  刘羡阳说道:“修道之人,性情总比凡俗更为固定,即便要变,也是在生死场中见真我,才会有所变化。”
  
  “看看我们三个,撇开身份境界什么的,性格跟当年其实也差不太多。”
  
  “对了,姓陈的,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让小米粒晚些离开处州地界,好歹参加过刘瞌睡的婚礼再去南边游历。”
  
  陈平安笑了笑,没说话。
  
  就在此时,来了个面容苦相的青年,相貌堂堂,身量雄伟,像是有些天生的愁眉不展,他身边还有个身穿彩裙的高髻女修,容貌秀美,头戴金步摇,腰间系着一条五彩宫绦,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只是故作镇静。他们在龙泉剑宗的谱牒身份,姓氏都是卢。也亏得他们的师父是阮邛,换成别的任何道场,恐怕都会劝上一劝,不要将亡国遗民身份表露得这么明显,如果只是在野的江湖逸民也就罢了,追求长生的修道之人,莫非你们将来学道有成,还想要做点什么不成?
  
  刘羡阳朝他摇摇头。
  
  卢师弟,不是说今天这个时候不合适提,而是什么都时候都不合适提。
  
  顾璨点点头,刘羡阳虽然看着混不吝,永远不拘小节,但确实是个大事上拎得清的人。
  
  陈平安却笑着站起身,说单独跟他们闲聊几句学道事。
  
  陈平安当然清楚他们两位的底细,卢溪亭,旧卢氏王朝世族出身,女修卢琅嬛,她跟谢谢类似,都是年幼便上山修行仙法的。
  
  走出去一段路程,在一条被月光照得雪亮的瀑布附近,路边有兰花十数缸,大如簸箕,芬香怡人。
  
  卢溪亭停下脚步,红着眼睛,作揖道:“卢氏余孽,有幸拜见陈国师。”
  
  卢琅嬛跟着施了个万福。她其实对故国家乡的印象已经很浅淡了,灭国之时,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当年跟着师长们背诵道书的时候,她口齿还不甚伶俐。
  
  陈平安双手笼袖,淡然说道:“卢溪亭,你知不知道,你与卢氏遗民、旧勋贵王公的几次秘密接触,大骊刑部都是有档案记录的,聊了什么,想要做什么,吃了什么,语气与神色变幻如何,都记录得很清楚,因为其中有两人就是大骊刑部的谍子。也就是你们运气好,刚好进了龙泉剑宗,如果在神诰宗,长春宫,风雪庙几个地方,都会比较麻烦,很容易就误己误人了。”
  
  卢溪亭抬起头,显然惊讶不已。陈平安笑道:“我也不用吓唬你一个观海境剑修,对吧?”
  
  卢琅嬛抿起嘴,似乎这位年轻国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呀。这趟鼓起勇气跟着卢溪亭来见他,她真是豁出性命不要了。
  
  陈平安和颜悦色道:“卢氏遗民一心想要复国,当然理解你们的心情,只是没奈何‘心想事成’一语,总被分成两截看。”
  
  “我说不成,你会觉得我是如今的身份使然,那你可以去找王毅甫,问问看他的想法。他若说成,说明你们这三十年来确实没有白忙活,打着结社的名义时常碰头,泛舟湖上,诗词唱和,用一大堆莺莺燕燕的名妓歌女们掩护踪迹,可如果连王毅甫都说不成,你就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这些年来,王毅甫先后给太后南簪和陪都尚书柳清风都当过扈从,辗转各地,对大骊朝政了解深刻,他如今就在陪都洛京那边隐居,也不难找。回头你可以带上一块刑部无事牌去趟洛京地面,跟王毅甫好好聊一次。”
  
  卢溪亭神色尴尬道:“陈国师,我们其实已经没有复国的野心,只是想要与大骊朝廷争取一下,尽量提升卢氏遗民的地位。”
  
  例如卢氏遗民出身的官员,至今还没有当上三品官的,没有出过任何一位疆臣。又比如准许旧卢氏修士,恢复道统,收回那几座道场,重新开辟洞府,再就是降低两州赋税……说实话,复国一事,卢溪亭想都不敢想,大骊武卒的刀子,什么脑袋没砍过?
  
  陈平安笑道:“此事不比复国更难?”
  
  卢溪亭困惑道:“恳请国师解惑。”
  
  陈平安说道:“复国,不过是十几号昔年贵胄遗民,寻个拥有皇室血统的年轻人,扯起旗帜,归拢些许残部,然后被大骊在一两天之内就镇压下去,可即便是昙花一现,史书上也能记上一笔,复国一天也算复国了。”
  
  “可要说不是复国,而是谋求旧卢氏王朝本土人氏方方面面的利益,也就是你所谓的‘地位’,卢氏旧世族的官场地位,旧道统的收回洞府、重续香火,你们能够怎么求?”
  
  “说一个你可能无法接受的事实,旧卢氏出身的官员,本来可以在大骊朝飞黄腾达、做到疆臣的文官武将,几乎都已经战死了,最终留给大骊朝的这些豪阀子弟,世世代代都精通‘当官’的他们,如果不是大骊朝必须拨给他们一些名额,作为当初他们‘识大体、懂时势’的报酬,否则在我看来,崔瀺和吏部关老爷子当那定下的那两条不成文规矩,不许旧卢氏官员进入户部衙门、不许担任地方州郡四品以上堂官,还是过于宽松了。”
  
  卢琅嬛听得神采奕奕,好些个她自己以前想不明白、卢溪亭他们也讲不清楚的问题,好像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年轻国师冷冰冰近乎残酷的言语里,藏着好几个活泼泼的道理。例如她就是第一次听说大骊朝廷和绣虎崔瀺原来跟卢氏豪阀,竟然做过这么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但是一转头,崔瀺便与大骊吏部反手捅了一刀子,尤其是那句“不许进入户部为官”,啧,有嚼头!
  
  卢溪亭轻声道:“陈国师,这些都不行的话,那么两州百姓的沉重赋税呢,实在是过于苛刻了,我两年前用下山历练的名义,走过那边,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诗社,不是什么高朋满座的酒宴,我是真的走过好些县城和乡野的,老百姓的日子确实苦。”
  
  陈平安说道:“两州必须持续五十年的重赋,也是崔瀺亲自定下的规矩。大骊朝廷只会保证两州百姓活得下去,日子过得不比旧卢氏百姓更差。在这条底线之上,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旧卢氏世族豪阀们,可以自己折腾去。见得光,生财有路,不管是大骊京城、陪都还是大渎南边的商贸,算本事,见不得光被抓了个正行,剁手,就这么简单。”
  
  大概是国师已经把话说得再通俗直白不过,于是卢琅嬛就听得明白无误了,自行分配利益,狗咬狗?能够凭借见得光的财路立身,这些家族就算是主动融入大骊朝了,过得不舒服的那拨,肯定是心有不甘、怨怼的,更想要复国的?一旦决意复国,岂不是刚好被早就在暗处磨刀子的大骊驻军给一网打尽?届时旧卢氏地盘的底子,变得彻底干净了,大骊朝廷再来降低两州赋税?
  
  卢琅嬛幽幽叹息一声,难怪刘宗主在他们下山游历之时,笑呵呵与他们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言语,“山岳面目反在山外得之。”
  
  陈平安说道:“卢溪亭,你是卢氏遗民出身,但是你要牢牢记住一点,时刻问自己一个问题,在自己之外,你又能代表谁。只有弄清楚了这件事,你才有可能做好某件事前。打个比方,我当过剑气长城的隐官,但是陈平安敢说自己就是剑气长城吗?我当然不敢,宁姚也不行,甚至是老大剑仙都不可以。”
  
  卢溪亭心情复杂至极,既感激年轻国师与自己说了这些虽然残酷却也坦诚的交心言语,也遗憾自己未能帮到两州百姓什么。
  
  不管怎么说,卢溪亭还是要感谢自家宗门的宽厚和那位宗主师兄,如果不是这两层关系,陈平安何必搭理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够见到对方?
  
  就在此时,陈平安笑道:“我师兄崔瀺订立的规矩,也不是万世不易的铁律,比如五十年的重赋,我就觉得时限长了些,三十年就够了。”
  
  卢溪亭眼睛一亮,满脸震惊。三十年?距离卢氏王朝覆灭之日不就已经?
  
  卢琅嬛却是脸色古怪,这种话,也就隐官兼国师的你说得啊。
  
  陈平安伸出手掌,轻轻翻转,“师兄擅谋划,定大略。我比不得师兄,只能循规蹈矩做些小事,既然是小事,当然易如反掌。”
  
  卢溪亭在这一刻,真正理解何谓大骊王朝的“国师”。在他们看来的天大难题,于陈而言,势如破竹,迎刃而解,都是小事。
  
  陈平安收起手掌,微笑道:“卢溪亭,卢琅嬛,你们在山中学剑有成之后,也需要去两州之地担任刺史、将军身边的随军修士。”
  
  卢溪亭跟卢琅嬛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
  
  崖畔那边,刘羡阳抬起手掌在耳边,偷听那边的对话,“可恶,又被这家伙装到蒜了!竟然在我的地盘抢我的风头,过分!”
  
  顾璨嗤笑道:“你也有脸?给你当个伴郎,都能摊上点事,好意思唧唧歪歪?若是去我那边,你看谁敢凑近了说话。”
  
  刘羡阳后仰倒地,翘起二郎腿,“谁让他摊上我们俩朋友,造孽啊……呸呸呸,必须是善缘。”
  
  顾璨自言自语道:“蛮荒和青冥,不能再过错了。”
  
  刘羡阳点头说道:“你属于那种在旁边摇旗呐喊的小喽啰,我却是主将,既能做先锋,也可以殿后。”
  
  顾璨双拳撑在膝盖上,眼神炙热,“飞升,飞升!”
  
  刘羡阳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想着心里的那个姑娘。家乡习俗嘛,大哥先结婚,二弟再成亲,至于轮到老三,随便了。
  
  陈平安回到这边重新坐下,问道:“山上有没有瓜地,顾璨去拎俩瓜过来啃啃?”
  
  刘羡阳笑道:“自家瓜田的瓜有啥好吃的,不如让顾璨跑远点偷三个回来。”
  
  顾璨当然懒得跑。不曾想陈平安站起身,离开了犹夷峰,顾璨只好跟随,他们回来的时候,陈平安腋下夹着两个西瓜,笑着说差点被个守夜看瓜田的毡帽少年捏了胡叉戳中了顾璨的腚。顾璨却说是个红扑扑脸蛋的少女守着瓜田,是花钱跟她买的西瓜。
  
  刘羡阳接过一个西瓜,气沉丹田,一掌劈开西瓜,老规矩,分给了顾璨最大一块。各自啃着西瓜,聊些车轱辘话的家乡故事,例如在那青牛背附近,他们仨大夏天晚上是如何去凫水的,顾璨光屁股,双手叉腰,晃着小鸟儿跃入水中。顾璨黑着脸,也没反驳什么。
  
  大骊王朝的新棋局,终于落定先手了。
  
  宋氏储君人选,下任国师人选,数位储相人选,下一拨大骊庙堂的文武砥柱的提前关注和考察,京城陪都和地方的重新布置,山上山下的崭新格局,大渎以南的秘密谋划……都已棋盘落子,宝瓶洲大局已定。天下未乱宝瓶洲先动,天下未定宝瓶洲先定。
  
  那场天地通的真正收官所在,是陈平安跟周密的一场押注和对赌。
  
  双方可以我行我素,只是赠予自己所喜好的,或是压胜自己所厌恶的。当然也可以赠予对方厌恶的,或是压胜对方所喜好的。
  
  就像人间端午习俗之一的斗草。
  
  顾璨好奇问道:“你选了什么,周密又是选了什么?”
  
  陈平安摇头道:“我忘了自己的选择,也猜不到周密是怎么选的。”
  
  有道之士,一宿不睡算不得什么,他们三个聊到了天亮,才发觉家乡小镇竟然有那么多可聊的人和事,感觉好些人物都没聊到。
  
  贾老神仙跟朱敛已经来到犹夷峰这边,各有各的忙碌,老厨子进了厨房,卢溪亭跟卢琅嬛几个二代弟子,都来帮忙打下手。
  
  期间谢灵来了一趟犹夷峰,聊了几句。顾璨皮笑肉不笑的,谢灵也只当没看见,只是跟陈剑仙问了些北俱芦洲的风土人情。
  
  天微微亮了。
  
  要去接亲。
  
  陈平安跟顾璨各自象征性梳洗装束一番,刘羡阳却是新郎官的样子,他们仨你看我看你,忍俊不禁。
  
  刘羡阳大手一挥,动身。贾老神仙捻须微笑,若非稍显匆忙了点,定能多些锦上添花。
  
  犹夷峰山路上,一顶喜庆的轿子前边,除了骑马的新郎官,还有两位伴郎,轿子附近,则有宁姚和子午梦两位伴娘。
  
  先前伴郎被伴娘为难,又是吟诗作对又是耍几套武把式的等等等,把陈平安跟顾璨给彻底整懵了,看得怀箓她们乐呵得不行。
  
  就这么一支接亲队伍,使得临近山巅那边,早早等候的风雪庙一些个年轻修士,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不敢去闹了。
  
  却见山路前边,蓦的窜出三个身影,拦在道路中央的为首一人,是个青衣童子,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抢亲!”
  
  一个手持绿竹杖、斜挎包裹的小姑娘,大嗓门喊道:“抢亲抢亲!”
  
  还有背着个大行囊的惫懒汉子,与一位凭空现身此地、耳边坠金色耳环的男子,异口同声道:“恭喜恭喜,红包拿来!”
  
  赊月想要掀开帘子瞧一瞧外边的热闹,淡抹脂粉的宁姚立即提醒她不可以不可以,子午梦掩嘴娇笑不已,成亲这么有趣啊。
  
  姓陈的那位伴郎,笑脸灿烂,大步前行,从袖中掏出一摞早就备好的红包,分发出去,他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
  
  得了红包,小米粒、陈灵均他们开始抱拳,与新郎官和轿子里的新娘说着喜结连理、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吉利话……
  
  才过了这一关,不曾想又从蹦出个白衣少年与儒衫男子,他们嚷着抢亲抢亲,一边赞叹不已,说这位新郎官真是好相貌,哪家的后生,令人自惭形秽了,一边说非要看看新娘子到底何等国色天香,不给看就决不让行……再后来,便是郑大风,郭竹酒,裴钱,带着貂帽少女,黄帽青鞋的青年,白发童子,曹晴朗他们一起闹哄哄的,嫌弃一个红包少了,必须好事成双,给俩。
  
  洒满金色阳光的山路上,过了一关便有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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