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 匹夫有能当许国 (第2/2页)
夏氏子孙倒不算少,却是旁众嫡寡,尤其在赟王府覆灭后,人丁便更显凋零了,且夏承漪与其他皇亲不同,她可是夏承炫唯一的胞妹,说是当朝最贵重的皇族也不为过。
她的病情,已是国事。
梅远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涩味,轻声道:“嗯,已寻着了根源。只是三味药引分散天涯南北颇不易求,学生正想着这几日便动身离都,此番既是来探问舅舅的消息,亦是来辞别夫子。”
端王微微颔首,像是琢磨了一番才说:“你知么,欧潇潇、占俊跃、费格栋都已从戎?柳是如、宋尹一亦已入仕,承焕、承灿更是撑起了大华的半壁江山。薛宁虽未参军也不曾入朝堂,却敢领着一众职方深入厥国腹地,绘测舆图密送回都。”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梅远尘。
“你知我所意?”
梅远尘面色大惭,垂首回道:“致知堂诸位同窗于家国皆有所助益,唯我... ...经年无所建树,徒耗米粮。”陡然想起对父亲、对义父、对夏承炫的诸多诺言,他心中羞愧到了极点,恨不能钻入地底。
“不。”端王听他说完,振声驳斥道,“你十七岁便领千骑入沙陀,焚敌粮仓断阿济格后援,又凭一己唇舌劝退十数万大军。宿州之围得解,安咸一郡得安,你当属头功。你的功绩,军部、吏部的文书里虽不曾记载,然,我夏氏皇族自会一直记着。”
“嘭!”梅远尘骤然跪倒在地,埋着头轻声答道,“梅家三代累受皇恩,学生不敢或忘。”
梅晚亭生于小吏之家,青年入仕,终于从一品的部首大臣,可谓仕途圆满。
梅思源得其父熏陶,又少时便与颌王夏牧朝交往,治世经道之能渐彰于朝堂,显于地方,只可惜寿三十八而终,未得善果。
梅远尘荫着父祖恩德,自小衣食无忧,而后竟拜得受宠亲王为义父,再后来义兄竟成了当朝天子... ...
论说恩情,梅家受夏氏之恩匪浅。知恩图报乃世人所共奉的处世之道。
“你的才学、资质比之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从军从戎,但教潜心作为,日后皆可成就一番伟业!在致知堂的首年我便发现,你极善洞察,心思又机敏、开阔且颇具胆略,若投身军营领兵戍边,在边疆历练个三五年,大华必添一振国虎将;即便涉身政事,以你的才具,他朝亦可施恩天下普惠万民。怎偏学青学那套‘独善其身’之道?江山危亡,匹夫有责,正当尔等挺身而出之际,你倒好,跑去趟过江湖做武夫!”
端王压着嗓门厉声斥骂,便如眼前之人是自家不争气的儿孙。显然,老人家对梅远尘“学不致用”非常不悦。
“承焕、承灿虽也多才,然毕竟出身皇室,很多事些须避嫌自保,令他们往往力不可尽使,意不贯始终。你却毫无这些顾虑。承炫视你如手足,待你至信,内外皆不设防。无论治军、治政,你都可大展拳脚,随心作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岂有不成事之理?假以时日,你的功绩定然远胜你祖、你父,生前死后都将受人敬仰尊崇。生而为人,还有他求么?”
他气得拄着杖节狠敲地面,“嘭”,一块青砖应声裂成了数片,看情形,似乎随时就要执杖朝梅远尘身上打去。
所谓恨铁不成钢,大致便是如此罢。
梅远尘离他半丈跪着,脑海中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当何以为。便在他思绪浑沌间,端王冷声说了一句:“君子有能当许国!”
君子有能当许国,那是致知堂结业那日端王送给一众学子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