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学堂先生 (第2/2页)
余巧巧想起书里提过,原主爹余多福是村里难得的识字人。那年月余家阔气,送余多福去邻村念了三年《三字经》。后来余家败落,余多福就着油灯教闺女认字,火苗把父女俩的影子投在漏风的土墙上。
“要我说就该你当先生!”戚大嫂突然拍她肩膀,“上回你给春生娘写的药方子,字比镇上药铺掌柜还端正!”
余巧巧差点踩进水坑里。前世她带研究生时,有个愣头青把培养基当凉粉吃了,闹得实验室鸡飞狗跳。就这能耐教古代娃娃?再说她连《千字文》都背不全。
“不成不成,”她拨浪鼓似的摇头,“我看见娃娃哭就心慌。”
戚大嫂拽着她绕过粪堆:“慌啥?你教他们认自个儿名字,学个算账不被骗就成!老窦为这事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上个月王二麻子来收粮,在算盘珠子底下昧了咱村三石谷子!”
余巧巧瞅见远处土墙上歪歪扭扭画着只王八,旁边还题了“里正大笨蛋”五个字。几个流鼻涕娃娃正拿木炭往上添胡子,裤腰带上别着从灶膛偷来的红薯。
“当初余老爷要在就好了。”戚大嫂突然叹气,“他给村头土地庙写的对联多气派,红纸金字贴了三年都不掉色。”
余巧巧心头突地一跳。前日收拾库房,还真翻出几捆蒙灰的描红本。
泛黄的纸上,“天地玄黄”的字迹被虫蛀得斑斑点点,倒是她爹批注的“手腕要稳”还清晰可见。
“其实...”她踢开路上硌脚的碎瓦片,“要是大伙儿凑些旧衣裳当束脩,我倒是能教娃娃们认几个大字。”
戚大嫂箩筐哐当砸在地上,惊飞了刨食的老母鸡:“当真?我这就找里正说去!村尾关帝庙后墙不漏雨,摆得下七八张条凳!”
“先说好就教半年!”余巧巧揪住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还得找个人帮我镇场子——上回小栓子往我灶膛塞炮仗,差点把康婶的腌菜坛子崩了!”
斜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瞎子烟袋锅子敲着路边酸枣树,溅起的火星子惊动了草窠里的蛐蛐。余巧巧盘算着今晚得把《农桑辑要》翻出来,那上头画的二十四节气图,总归比“子曰诗云”实在些。
余巧巧扶着老郎中刚拐过村口老槐树,就见余大爷拄着枣木拐立在路当间,后头跟着条蔫头耷脑的老黄狗。
“大爷爷咋不进屋坐?”余巧巧把药箱换到左手,竹笠檐下露出双笑眼,“晌午家里熬了绿豆汤。”
“啪!”拐杖砸得黄土飞溅,惊得老黄狗蹿进草丛。余大爷满头银丝被汗浸得打绺,嗓门倒比树上的蝉还响:“你还知道我是大爷爷?余家怎么就出了你这吃里扒外的!”
老郎中捋着山羊须要劝,被余巧巧拦下。小娘子解了腰间葫芦递过去:“您老消消气,这大日头底下...”
“少来这套!”老头儿梗着脖子往路中间又挪半步,“全村就指着菜市口那点营生,你倒好,撺掇着戚家李家都来抢买卖!”
蝉鸣突然停了半拍。
余巧巧拧上葫芦塞子,慢悠悠道:“城里贩夫走卒成百上千,您老难不成挨个敲打?再说了,都是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