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逆天的弟弟 (第2/2页)
不远处,粗砺的青石垒成的门枢嘎吱转动,石屋的门向外推开,走出一个妇人。靛蓝粗布衣裙裹着的身形跨过门槛,颧骨线条像被山风削过般冷硬,眼皮半垂着,瞳仁盯着前方某片虚空。
明母脚步沉重,缓慢地走过来,神情有些呆愣,她嘴唇嗫嚅,开口道:“明理,妈对不起你,可你也要看看你弟弟,病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好转。难道你要毁掉他的一切吗?”
地上的人披头散发,身上缠着绷带,头上血流如注,形同鬼魅。她眼底涌上一层厌恶,残存的愧疚消失殆尽。
“要不是你小时候没看住他,没尽好当姐姐的责任,明宝也不会一病不起。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老的这么快,照顾一个病人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妇人声音越来越大,腰杆也挺得越来越直。话说到最后,成了满满的埋怨。字字句句如豆子般从喉咙滚出。
明理泄了气,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她恨自己...如果十一年前能看住顽皮的弟弟,没有让他从滑梯滚落,会不会一切都可以挽回。
明理至今仍然记得,那截生锈的旋转滑梯在烈日下泛着白光,弟弟攀爬栏杆时,草莓印花背带雀跃晃动着——等尖叫刺破游乐场的喧闹,她手里攥着冰激凌追过去时,风正卷起他左脚的蓝色凉鞋,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
她成了全家的罪人。
基本每周都会有几个夜晚在冷汗中惊醒,指尖无意识抠抓床单,直到指甲缝渗出血丝,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滑梯边缘那截飘起的背带。市政去年拆了儿童乐园,可那截栏杆永远横亘在她视网膜上,随每次心跳震颤。
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倒映着二十六岁女人反复回放的二十二秒:如果没有去买明宝吵着要吃冰激凌,如果没有意识到明宝趁着空隙顽皮地跑开,如果...
“别说了妈,我一点也不怪姐,只希望最后她能再为家里人贡献出一点力量。但姐好像并不愿意,刚刚还拿刀刺伤了我。”明宝喉头哽咽,眼目低垂,扯了扯衣袖,肩膀的伤口猩红。
明母心疼地吹了吹明宝的伤口,找出一张创可贴贴了上去:“忍着点,等下回来给你处理。”
他对明母扬了扬手,“妈你可以回去了,我最后再跟姐姐说两句。”
明母最后看了一眼明理,随后加快脚步,逃一般地回屋了。
权当是还债吧...
看着明母走近了屋子,明宝回过头,脸上的委屈尽数消失。他扬起笑容,盯着明理的眼睛补充道,“明理,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6岁时你带我出去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让我十年都卧床不起,因此你一直对我非常愧疚,对吧?”
“但我第一个星期就能下床了。躺着太爽了,能玩手机能玩电脑,有人伺候,还不用学习!”
他沉浸在回忆中,兴致勃勃地回味道,“是我这辈子最爽的十年!初高中学历也用钱买到了,什么也没有耽误。可惜一直躺着也无聊,所以十六岁,我要申请国外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