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第2/2页)
苏甄儿从探官手里拿到太后绝食的消息,生恐又将那位国舅爷给放出来,苦思冥想几日,终于是想到一个法子。
苏甄儿将字条放在装着点心的食盒里,吩咐奇哥儿一定要亲手交给北辰王。
然后想到北辰王府那个光秃秃的花园,便从自己的花园内剪了几株花,以秋海棠为主位,红色和桃色菊花为副位,搭配秋海棠叶,精心插好,让奇哥儿一道带过去。
新鲜采摘下来的鲜花被置在暗色的桃木桌上,在枯燥严肃的书房内散发出蓬勃生机。
陆麟城看着面前被装在竹编篮子里的插花,打开面前的食盒。
摆满各种款式中秋小饼的食盒最上面有一张簪花小楷,上面有五个字。
儿与哥孰重?
陆麟城盯着这张簪花小楷沉思半响,随后拿起毛笔,沾墨写上一份密信,让人送进了宫。
周玄祈收到陆麟城的奏折时,他还在烦恼这件事。
太后那老太婆已经绝食第四天了。
周玄祈随手打开密信,看到上面的话,眼前一亮。
“庸王,是啊,朕怎么把庸王给忘了呢?”
周玄祈立刻给谢楚安去了一份密信。
来活了。
谢楚安仔细辨认周玄祈的字,最后还是把密信扔给了身后的亲信,“你念。”
亲信概述了密信的大概内容,谢楚安了然。
他站起来,随意点了两个锦衣卫进入昭狱。
那两个锦衣卫从国舅的牢房前路过,看他一眼,其中一人满脸不屑道:“什么皇亲国戚,还不是马上要死了。”
“当然了,哥哥哪里有儿子重要。”
原本还不屑一顾的国舅猛地站起来,他握着栏杆朝外大吼,“回来,你们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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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祈接到来自昭狱的国舅认罪书,看到上面被供认出来的名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摆驾太后的咸福宫。
太后年过半百,保养依旧,看起来像四十。
她膝下有一个亲生儿子庸王,身为长子,在太后尚是先帝贵妃之时所出,比早逝的太子年长九岁。
先帝病亡,按照太后所想,继承皇位的人合该是她的儿,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周玄祈。
偏僻小地方出来的不入流的小藩王,太后原本没放在眼里,可她终归是小瞧了他。
先是孙磊,再是国舅,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她了!
“给太后请安。”
新帝规矩地拱手行礼,太后坐在榻上,转动着指尖佛珠。
绝食已有四日,只用些茶水,太后面色微白,闭口不言,只等新帝自己妥协。
孝道大于天,若是新帝因此逼死了太后,那他这皇位就不用坐了。
两难之下,新帝终于开口。
“太后今日可用食了?”
太后:……
周玄祈说了几句废话,问候了一下太后的衣食住行,然后又绕着咸福宫转了一圈,说太后以身作则,勤俭节约,实在乃大周之典范。
“只可惜,庸王……”周玄祈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听到庸王,太后终于睁开眼。
“庸王殿下啊,他……”周玄祈继续。
太后等着。
“他呀,唉……”周玄祈摇头。
太后憋不住了,“他怎么了?”
再心思深沉的人,被触及到软肋的时候,总会失去方寸。
“他也要进昭狱了。”
太后手里的佛珠掉到了地上,她面色大变,“你说什么?周玄祈,你要干什么?”
“国舅供出了庸王殿下,朕,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后早就让人告诉过国舅,只要他一人将这份罪责承担下来,她一定会保他性命无虞。
可当周玄祈将国舅亲笔写下的认罪书拿过来的时候,太后终于妥协。
离间计。
太后闭上眼,满是叹息。
原本,她两个都可以保下,可国舅相信了周玄祈的离间计。
蠢货,蠢货!
在二选一的绝境下,太后选择保下自己的亲儿子庸王。
国舅爷听闻此消息,在狱中嚎啕大哭,疯狂咒骂太后和新帝,见无人搭理自己,又开始诉说几十年前那桩造反密案,说自己与太后当年共患难的情分,却依旧改变不了自己被秋后问斩的命运。
周玄祈看着自己面前这份决定国舅命运的圣旨,然后又看一眼那边写着同谋庸王的认罪书。
他抬手取下琉璃灯罩,庸王的罪证被火舌吞噬。
一口气吃不下一头象,总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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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九月,这几日下了一场暴雨,使得连日炙热的天气温度稍有下降,国舅被定下来问斩,整个国舅府也被抄了,听说从国舅府里搜刮出来的银钱,能填满半个国库。
荣国公也已经回府,一切向好,苏甄儿这几日连睡眠都好了许多。
正巧此时逢七夕佳节,苏甄儿和周莲芝便趁着天气凉爽,约了七夕日去秦淮河畔放莲花灯,放松一下心情。
七夕,不止是个节日,还是适合偶遇青年才俊的好日子。
苏甄人还记得周莲芝跟自己说过的新旧联姻,听说太后和新帝都有这个心思想靠联姻来拉拢壮大自己的势力。
看来她的择婿计划还得持续进行中啊。
临行前,苏甄儿沐浴更衣,又给父兄上了三炷香。
奇哥儿看着烟雾缭绕了三日的小佛堂,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阿姐不知道在求什么,烧了整整三日的香。
苏甄儿仔细擦拭父兄牌位,“你们在世的时候就眼神不好,这次可要睁眼替我找一个最好的夫婿。”
上完香,苏甄儿仔细收拾了妆面,务必做到无死角美貌,才带着绿眉出门。
大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有卖乞巧之物,还有一些零嘴小食。
马车行到一半,苏甄儿嗅到马车外传来的香甜熬稃气息。
苏甄儿在姑苏时时常吃熬稃,没想到在金陵城也有。
熬稃还可用于算卦,测算吉凶,测算姻缘什么的。
苏甄儿动了心思,她半路下了马车,走到最近的一个卖熬稃的小摊前。
那小摊老板立刻道:“姑娘,来一份尝尝?”
“嗯,要一份。”
小摊老板立刻开始给苏甄儿制作新鲜的熬稃。
“哎,等一下,先替我炒上一颗。”
老板立刻秒懂,“好嘞。”
糯米被放在锅中炒制,逐渐膨胀,最后变成漂亮的花朵形状。
“姑娘,七夕将至,姻缘大好啊。”
苏甄儿心头愉悦。
若熬稃的形状像一朵花,预示着爱情将至;若熬稃的形状像一只动物,则预示着好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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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甄儿与周莲芝约在秦淮河畔,她先到,远远就瞧见那里灯火通明,花船莲灯,连绵不绝,一片璀璨光明,离得近了,更有一种恍如白昼之感。
苏甄儿戴着帷帽,一边行走在河畔,一边寻找卖莲花灯的小贩。
小贩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赚钱的大节日,苏甄儿一路过去,就遇到十几个兜售莲花灯和乞巧物的小贩,她左右挑选,找了一家看起来质量不错的,买了两盏,拎在手中。
等了一会儿,周莲芝还没来,苏甄儿猜测她估计又是看书看得入迷了,忘记了时间。
河畔的小舟逐渐减少,苏甄儿便先行订下一艘,付了银钱,坐上去继续等,也免得被人群冲撞,顺便让绿眉去寻人往荣国公府去催一催那位周姑娘。
“姑娘,要先转转吗?”撑船的船妇朝内询问,“船开起来就没那么闷热了。”
小船窄小,凉风不入。
苏甄儿猜周莲芝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她额头隐有细汗冒出,生恐脏了妆面,便应了。
小舟缓慢往河面上去,徐徐晚风袭来,拂面而过,苏甄儿顿觉浑身凉爽。
行了一段路,小舟与另外一艘装饰华贵的大船擦身而过。
苏甄儿看到船头站着一女子,头顶的金叶步摇冠在灯光下闪动着细碎流光。
荣安县主?
乞巧佳节,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做的贵女们更喜欢凑热闹了,因此,像荣安县主这样的人出现在秦淮河畔也不稀奇。
秦淮河分内河与外河。
贵女们一般在内河游玩,内河隔着一座文德桥,南北横跨,一面是纸醉金迷,粉艳之地,一面是城内大庙范围,文德厚载之所。
荣安县主那艘船只在文德桥下来回穿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因为她的船太大,几乎将窄小的河道完全侵占,所以其它小船都过不去。
因此,那块地方只剩下荣安县主和被莫名其妙堵住了的苏甄儿。
苏甄儿:……
“姑娘,咱们的船被卡住了。”
苏甄儿的船太小,在大船盲区,船妇一开始可能想着能挤过去,没想到却被卡住了。
现在只能等荣安县主的船往后退了。
那大船上的人大概也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卡住,低头一瞧是只小船,正准备后退之时,突然就听荣安县主娇呵一声,“别动!”
苏甄儿:???
苏甄儿踮脚往上看,透过缝隙,她看到离文德桥不远处有一队人骑马而来。
正是人多的时候,那队马骑得也不快,为首之人一惯黑衣覆面,骑着马,不急不躁,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去,从半明半暗处到灯火通明地,没一会就到了桥边。
随后,苏甄儿就看到那荣安县主激动的“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苏甄儿:……
“我家县主掉河里了!快来人呐!”
“北辰王,我家县主掉河里了!”
跟在荣安县主身边的丫鬟声嘶力竭的喊。
桥上之人抽空垂眸看了一眼,然后眸色淡漠地收起视线。
苏甄儿继续沉默。
她真是第一次见如此光明正大的讹诈,实在是十分佩服这位荣安县主的勇气。
可很明显,那位北辰王对荣安县主完全没有兴趣。
桥上人群听闻马队领头之人居然是北辰王,立刻侧身让路,却又忍不住地探头探脑想要看看这场八卦到底会如何收场。
苏甄儿当然是……也很感兴趣。
而且她还站在吃瓜第一线。
苏甄儿往嘴里塞了一颗熬稃。
因为距离近,所以身经百战的船妇直接道:“这位落水的姑娘是会水的。”
原来如此。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岸边人挤人,有靠近她船只的人影忽远忽近。
苏甄儿没有在意,直到咬着熬稃跟桥上之人对上视线。
下一刻,她身子一歪,“扑通”一声顺着两船缝隙跌进了水里。
大家的视线都在荣安县主身上,就连替她摇船的妇人都伸着脖子在看荣安县主的热闹,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船上的娇客轻飘飘落了水。
外界传言,这位北辰王心硬如铁,那位荣安县主多次倒追都没有把人弄到手,这次大概也是无功而返。
正当众人摇头叹息,浮在水中假装溺水的荣安县主也觉得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原本高高骑在马上的男人突然眸色一变,踩着桥边栏杆,纵身一跃。
荣安县主眼前一亮,众人发出唏嘘。
男人入水,没了身影。
荣安县主浮在那里,更加卖力表演,可左等右等,没等到男人。
正当众人惊疑之时,不远处一艘小舟旁,一男子抱着怀中女子,于水中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