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尸香引路 (第2/2页)
1999年农历七月十五,母亲就是这样蜷缩在老宅衣柜里。
她十指抠进松木挡板,指甲缝里塞满黄符碎屑,干涸的眼窝对着我笑。
那天之后,我成了罗家最后一个活人。
"快走!"王法医突然把我推向门口。他的手冷得像停尸房的铁抽屉,"去青龙山殡仪馆找......"
玻璃爆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北墙整面观察窗应声炸碎,阴风卷着碎玻璃扑进来。
我本能地护住头脸,却摸到满手粘稠——不是血,是女尸口中喷出的黑水,带着尸蜡特有的甜腥。
口袋里的钥匙突然发烫。剧痛中,记忆如潮水倒灌。
三岁生日那晚,父亲醉醺醺地把青铜钥匙按进我掌心。
钥匙尖端划破皮肤,血珠滴在宣纸符咒上,腾起的青烟里传出兽类的呜咽。母亲尖叫着把我拽进卧室,门缝外传来铜钱崩落的脆响。
七岁那年的梅雨季,母亲在衣柜前摆出古怪的跪姿。
她反折的双手在背后结成莲花印,指甲在松木板上刻满"鎮"字。
我数到第九十九个血字时,她突然转头,眼窝里插着两截桃木钉。
十四岁孤儿院失火那晚,护工们围在我床前跳傩戏。
他们的面具在火光中融化,露出底下焦黑的面骨。
张嬷嬷烧成炭的手指点着我眉心,沙哑的咒骂混着梁木倒塌的轰鸣:"罗家的债......要用人命填......"
"罗晨!"
一声暴喝撕开记忆。
刑侦队长周震南踹开解剖室铁门,92式手枪对准女尸眉心。
子弹穿透干尸的刹那,我清晰看到弹头刻着朱砂符咒。
女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天花板的日光灯管接连炸裂,飞溅的玻璃碴中,她像壁虎般倒爬上天花板。
腹腔里的钥匙暴雨般射来,我本能地举起青铜钥匙格挡。
金属相击的火花里,父亲临终的嘶吼穿透二十年光阴:"晨儿记住!二十三岁前绝不可碰玄门之物,否则锁龙窟......"
最后那个字化作滚滚惊雷。女尸轰然炸成黑雾,钥匙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周队长举枪的手纹丝不动,硝烟从他枪口袅袅升起,在通风口投下的光柱里勾勒出浮尘的轨迹。
我瘫坐在血泊里,掌心钥匙的铜锈簌簌剥落。
篆刻的"鎮"字正在吸食我的血,暗红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在铜面上游走。
当最后一道锈痕褪去时,钥匙柄突然弹出三根铜刺,深深扎进虎口。
"罗晨!你没事吧?"周队长蹲下来查看我的伤口,他袖口掠过的风里带着线香余烬的味道。
我想说话,却吐出一团黑雾。雾气在空中凝成一张符咒,正是母亲刻在衣柜里的血字。
符咒燃烧的瞬间,解剖室所有冷藏柜同时弹开,十七具尸体直挺挺坐起,腐烂的手指齐刷刷指向北方。
手机在此时震动,殡仪馆的推送通知刚亮起就自动删除,只剩猩红的倒计时悬浮在锁屏界面:23:59:59。
我盯着电子时钟的日期——农历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生日。
周队长突然按住我肩膀:"刚才王法医说让你去殡仪馆找什么?"
解剖室忽然陷入死寂。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冷藏柜里根本没有其他尸体,只有王法医仰面躺在3号柜里。
他的防护面罩结满冰霜,右手维持着推人的姿势,食指指甲盖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