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谋退 (第2/2页)
且孙广成此人人老成精,又哪里肯平白为权贵做了嫁衣?说不得最后总要卷了一些银钱才好跑路。因是留给他陈斯远的时日不多了!
心下紧迫,陈斯远出了浙江会馆,径直往外城去寻三位好哥哥。几日不见,那农舍好似修葺了一番。
听得外头马蹄声,徐大彪径直出门来迎。
兄弟几人见面,自是好一番热络。陈斯远见钱飞虎不在,便出声问询。徐大彪就道:“四哥觉着不能白拿陈兄弟好处,眼下闲着无事,干脆便去盯着那假太监了。”
这会子陈斯远一心想跑,哪里还管得了假太监?
当下也不在意,转头问马攀龙:“马兄,嫂子落籍一事可有谱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马攀龙腼腆道:“这几日四下扫听,倒是在通州寻了门路。寻常户籍,有个四十两就能落下。”
陈斯远颔首道:“能落下就好。正巧我得了个丫鬟,只是身世涉及一桩官司,以至于至今也不曾落户。马兄若得空,不若代我给那丫鬟也一并落了户籍。”
马攀龙蹙眉道:“官司?这……”
陈斯远道:“与那丫鬟无关,不过是拐子一女二卖……”当下便将香菱的身世略略说了。
马攀龙舒展眉头,这才说道:“这倒是简单,过几日我一并办了就是。”
“好,”陈斯远应了一声,径直掏出两张银票来。
此举顿时惹得马攀龙黑了脸:“陈兄弟这是瞧不起咱们?”
陈斯远笑道:“马兄这话不亏心?咱们兄弟一场,三位哥哥手头不宽裕,做兄弟的略有家资,帮衬帮衬怎么了?”
“这……不合适。”
徐大彪却浑不在意道:“二哥收下就是,咱们欠了陈兄弟这般多,也不差这些银钱了。”
陈斯远道:“过些时日马兄还要成婚,总不能成了婚还让嫂子每日浆洗吧?”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马攀龙等正是落魄之时,当下被陈斯远牵动心事,叹息一声到底收下了。
他又不是傻的,又怎会不知陈斯远此举是买命?奈何人家说的好听,给的也……太多了!
死于战阵才多少抚恤?为了十几两银钱杀人越货、半路剪径的还少了?说难听的,二百两银子砸出去,马攀龙家乡有的是舞刀弄棒的棒小伙抢着卖命!
于是马攀龙不再客气,拱手道:“那我便收了。来日陈兄弟但有所求,咱们兄弟水里来、火里去,皱一皱眉头算不得英雄好汉!”
计议停当,陈斯远稍坐歇息,旋即推说另有要事,便起身告辞而去。
临近午时回返荣国府,这回不等余四来寻,陈斯远径直去了黑油大门。
听说陈斯远要见大老爷,小厮紧忙去传话。不一刻小厮回返,引着陈斯远去了外书房里。
二人见了面,陈斯远方才施礼,那贾赦便不耐一摆手:“都是自家亲戚,远哥儿不用客套。”随即殷切道:“那桩事可妥当啦?”
陈斯远起身笑道:“回姨父,幸不辱命。”说罢自袖袋掏出回执来,上前几步双手奉给贾赦。
贾赦接过来观量一眼,面上顿时精彩起来,先是如释重负,随即是欣慰,继而又成了雀跃。
那回执行情渐涨,如今加价一成半都挡不住,说不得过几日就能突破两成。如此,五千两银子一转手就平白赚了一千两,天下哪里去寻这等好营生去?
多了一千两银子,莫说是扇面,便是娇俏的清倌人也能买了来。
想到得意处,贾赦不由得越看陈斯远越顺眼,当下笑道:“远哥儿快坐下说话。”顿了顿,待陈斯远落座,又吩咐下人奉上香茗,随即说道:“远哥儿今日不来,明日我也要去寻远哥儿。盖因你那户牌乃是冷籍啊,啧啧,不想那继室竟这般狠毒。”
大顺承袭前明,又略有不同。就好比这科举,分作冷籍、暖籍。暖籍,三代之内家中有出仕、考取功名者,可径直参与科考;反之就是冷籍,不能直接参加科考,须得寻了有功名者作保,才好参加科考。
无缘无故谁给你作保?说不得勾兑一番,总要给付不少银钱。
陈斯远得了老师遗产,本就有个三千两银子,前头又从孙广成那儿索要了一千两,一早更是直接藏下七千两银子。是以哪怕他这些时日大手大脚,可这会子依旧有个万两银钱。
因是陈斯远刚想说自个儿不差钱,忽而念及时日无多,说不得过些时日就要跑路,因是就不曾开口。
就听那贾赦蓄意卖好道:“寻人作保倒是简单,只是十分不便。依着我,不若寻个陈姓人家冒籍。”
陈斯远纳罕道:“这……万一查出来就是一场官司啊。”
贾赦浑不在意撇撇嘴道:“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儿,真个儿查验起来,只怕馆阁里立马就空了一半!”
有道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大顺科考除去冷籍限制,还有南北限制,因是不少考生干脆冒籍。
所以就有顺天府考生操着一口闵浙口音的咄咄怪事。官面上自是严查此事,不过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贾赦说的没错,民不举、官不究,闹小了地方官就给压下来了,真个儿闹大了,这才会从严处置。
听贾赦如此说,陈斯远干脆应承下来:“外甥年少,万事全凭姨父做主就是了。”
贾赦抚须得意道:“远哥儿且放心,待过了正月,一准送你去国子监。”
过得半晌,陈斯远从外书房出来。过黑油大门进东角门,又从马厩旁的角门进去。行不多远眼看到得穿堂左近,忽而便见赵姨娘领着个小丫鬟一路骂骂咧咧自梦坡斋转过来。
二者一相见,陈斯远倒是神色玩味,反倒是那赵姨娘面上尴尬。
赵姨娘讪笑着过来,说道:“远哥儿这是才回?”
陈斯远颔首道:“见过姨娘。这不一早去了一趟浙江会馆,也是姨父催得急切,好歹奔波几回算是把事儿办妥当了。”
“这样啊……”
陈斯远嘶的一声吸了口气,蹙眉道:“姨娘前些时日说的那桩事……”
赵姨娘顿时面上酸涩起来,咬牙强笑道:“要不哥儿再容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