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坛子口往事 (第2/2页)
破败的老屋已现颓像。仿佛已经不能经受下一场风雨。
这就是蒋和顺夫妇刚当初购置的三间老房。十多年过去了,老屋愈发破败,虽然经过几次整修,但屋顶的瓦面因为破碎太多,又没有新瓦更换,所以,现在的老屋,前半坡是瓦面,后半坡已经变成了毛草顶了。
老宅是蒋梦言的生命起点、也是他儿童时期的精神家园!是蒋梦言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锚定物。
老屋的“茅墙”是儿童蒋梦言最为销魂的玩闹之地。
所谓“茅墙”,在蒋梦言这里,它就是一块没有相邻房屋遮挡的,面朝东面空地的山墙。
这块土坯磊造的山墙因为常年承受风雨侵蚀,墙土早就开始了斑脱。为了保护老屋这道最重要的承重墙不受损坍塌,蒋和顺带着两个儿子,给这道山墙加装了一层挡风遮雨的“蓑衣”----用干茅草套叠编织的,类似蓑衣一般的,能承接上方雨水,并导流雨水流向地面的墙衣。
于是,这件墙衣就成了麻雀们筑巢安家的天选之地!在蒋梦言的记忆里,不管什么季节,“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它们呼啸而来,驭风而去;呼朋唤友,生儿育女......忙的不亦乐乎!
在麻雀太多、太吵闹时,二哥蒋林丰就会出手镇压。他搬来梯子,对较高处的、梦言们够不着的麻雀窝进行“扫荡”。一次就能掏出了百十枚指头大小,带着斑点的鸟蛋。装在簸箩里如小山一般。
每到春节前后,在坛子口滴水成冰的时段,“茅墙”上会挂满冰凌,梦言们称之为“冰凌钩子”。他们就会用一根短棍,把那一支一支的“凌钩子”敲打下来。“凌钩子”每次的摔落,都会在与冻土的碰撞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时。他们爱听这种声音。他们在这好听的声音中欢呼雀跃,欢乐的情绪会把小脸染的通红。
“内墙”则是蒋家的“报纸阅览室”和“时政图书馆”。它给了蒋梦言最早的启蒙教育。
泥土墙的好处是冬暖夏凉。坏处是掉粉、斑脱、开裂、生虫。
为了解决老墙的问题,老二蒋林丰从废品收购站买来旧报纸,用米汤将报纸裱糊在泥墙上。于是“掉粉生虫”的泥土墙就变成了图文并茂的报纸墙。既隔离了土面,又加强了土墙的结构强度,还把室内墙面变成了展示时政新闻的“报纸阅览室”和“时政图书馆”。
五六岁的蒋梦言在“报纸阅览室”里见识到了好多好多的新鲜事物。他认识了新中国的**和总理;他学会了几百个汉字;他知道了当时处在“无产阶级*****”的时代;知道了青年学生带上红袖标就是“红卫兵”,就可以押着一些原先威风凛凛的干部戴着纸糊的高帽游街;他还知道了中华儿女“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革命豪情!
这神奇的老屋留给蒋梦言的记忆还远远不止这些!
比如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的亮瓦数星星;在屋后的河坡上撒尿活泥做玩具、挖地洞;采摘屋后苦楝树上的果子玩骑马打仗;和六姐躲在妈妈的被窝里,把妈妈的小脚当成手榴弹......那么多有关老屋美好的记忆呀,这眼前的老屋怎么就如此颓败呢!
后世的繁华与眼前的破败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反差。蒋梦言禁不住无声落泪。黄豆大的泪滴珠串一般挂在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