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忆往昔(一) (第1/2页)
在高山上居住,离群索居的,短时间的山好、景美、空气新,物资也不算缺,只是人少了点,没了那份喧嚣,感觉还是挺好,但要是长此以往,就是身边的这三五人,每天都是昨日重现,再美的山,再好看的景,久而久之的,随着那些新鲜感消逝,或许也有腻歪、孤独的一天。只是能维系着一些人愿意日复一日年复年的留在山上,靠的也绝不单单是那份忠诚或是向美之心,当还有人与人相处之间的友情,甚至是亲情,割舍了那份寂寞,抚平了那些伤痛。
酒喝的尽兴,饭吃的香甜,然而话却还远未到说尽之时,场间除谢明宇喝的微醺外,葛自澹和亨书勤只是稍稍放纵了些,也都有着克制。除了长久以来需要保持那份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的颜面习惯外,还有一份心底的自觉,就是不贪杯误事,只有当事情已定,心头宁静,万事再无可为之时,当可尽抛那份面具,只怕是事到临头时,又被其他什么情由所羁绊。世间之事一桩桩的,似是永无完时,所以就好似有生之年人们一直都没有抛尽面具之时。葛、亨二位师兄弟除当年年少轻狂,同游共学之际,既无俗事纷扰,又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之余,彼此间大醉过一次,不过都也只此次,之后都终生无醉,不是身体承受不得那份不适,只是心下自觉罢了。随岁月流逝,羁绊增多,人终非草木,终究是有那么许多的不舍,非但割舍不下,还时时萦绕心头,安宁难寻。
酒罢散席时,葛、亨二人去了书房,要亨亚日去客房稍作休息,其他人也自散了。
书房内,酒劲尚未散去,葛自澹和亨书勤依然在说着话,东伯上了壶茶之后,让葛自澹给请回去休息了,只说这里除了兄弟二人说说话外,余者也无事,就不需他看顾了,让他自家回屋休息。
东伯自去后,葛自澹当先说道:“分别这许久,你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虽是所知的也不多,但大致的经历还是晓得的。我就给你说说我的事情吧。”
亨书勤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当年分别之后,我和家里又有了些嫌隙,父亲大约是受了继母的撺掇,让我辍学归家,说是当时给我在老家宿业县城里谋了个差事,又说早晚都是要出来做事的,就要我早些去做。只是那差事实在是入不了眼,徒虚耗光阴罢了,可京师的学却是实实在在的上不成了,所以我就想着出去走走看看,看能不能谋个其它顺心些的生路活计来。所以当时就假计去当差,实则自个并没有去应了那差事,当先自然是去了梧州本家。在本家里大约待有一、二个月的光景,一直寄宿在族人家中,生计有,但多也是不合我意。恰本家一位族叔海外归来,告知我说可以去西洋留学,只要通过了语言和文化关,尽可以入学,还没有什么其它限制,每年两季随时入学。而他也更是愿意资助于我,当时我一听就很是意动,于是就和他们一些行商的和求学者一起去了西洋。西洋的那些国家大约你是知道的吧?”
亨书勤点了点头。
葛自澹接着说道:“我们当先去的是兰西国,这也是去的人最多的异国国度。兰西国是西洋老牌帝国,也是当时最强大的几个国家之一,曾经好些个时段都是西洋的霸主。语言这关,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即使不善交流,凭着多记多听,自己无事时也多说些口语,不用半年也就和人交流无碍了,看起书和新闻纸来更是顺畅,当初也只是有些担心文化关,未知深浅,谁料想竟是比之我们的程度还更要浅薄些的,只是更加强调自身的观点。所以,就边学边考的,去了兰西国差不多大半年,也考入了那边的兰西帝国学院,这是兰西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只是在专业的选择上当时也没有人能给些建议,我就只想着我们国家生产方式落后,学习机械方面应该是会大有所为,其中的船舰又是西洋的优势,正是这些坚船利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所以当初就挑了舰船的设计与制造这门科目。具体的学习情况就不多说了,就是基础薄弱,只能学的很全很细。初时学的主要是原理和基础,边学边实习,实习时是会到船厂去的。一段时日接触后,方才了解到,只舰船用的材料机理涉及许多学科,而材料的制作又关联牵扯一些其它学科,再就是制作的过程中又需要一些新的机械设备,而这又关联到其它学科,材料之间的连接成形的工艺等等,这还只是里面较小的一个部分,而且设计里面还要大量的使用数学、物理、化学等等的一些基础科目。这个在国内却是少见的很,舰船的布局、造型,动力、损管、舱室分布、操纵控制机构、生活工作处置等等,内容太多又很广泛,学的很用功,也很全面,而涉及到其它学科的也努力的去掌握。只是后来在舰船制造上,又有了比较大的触动,就是这舰船是分民用和军用的,这个很浅显的问题,不是想不到,只是我当初居然没有那么去想。”
说到这里,葛自澹顿了一下,亨书勤也不着急,只听他又接着说道:“舰船的军民两用,这个在最早先时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分工,当时是官民几乎一样的舰只,忙时是渔民或是船夫,闲时是海盗或是海军,有时打渔的同时也不妨碍客串一下海盗。只是发展到现阶段,军舰和民用舰船的区别分野就越来越大了,军用的是高速坚甲利炮,装甲越来越厚,大炮口径越来越大,船速越来越快,船舰也是越来越大。然而我这时也有些迷茫,我们学成后原本都是想要归国的,无论是报国也好,个人成就事业也罢,学到的这些东西国内却用不上,即使我能设计出好的舰船,凭着国内的现状,谁又能造的出呢?这个落后是全方位的落后于人,不是某一个方面。若我学成之后,给别国设计舰船,是用来打我们自身的吗?所以那时候越是学,心里越是悲凉。西洋的学校和国家间交流、穿行很是普遍,也很是方便的,人与人之间相处却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大多都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并且各国火车相互间也多有连接通行,其它的道路也很平整宽阔,租车也很方便的,要不了太久就可以把你送到另外一个或是几个国家去,也很少听说有什么边禁之说的这些东西。到了第三个学年的时候,其实整个课程差不多也全部修完,正好兰西国内的圣兰西军校到帝国学院交流,双方都有交换少量学生以交流共学的愿望,要互派一些交换生。我一想正好,舰船的一些知识我也学的差不多了,学习一些西方的军事知识对于将来回国之后抵御外侮却有很大的好处,并且这个施行起来的限制也会小很多。我努力地去争取,凭着平日里学科里甚至是学院里积攒的声望,如愿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去了圣兰西军校。在圣兰西军校里,除我而外,几乎没见到其他东方的面孔,不知是东方人都不知或是不愿来读军校还是军校本身不对外国人招录,不过既然我能来读的话,多是东方人不愿意自家子弟从军,所以多是也不来求学。这行伍的事,你多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是中道而来,学期又短,所以见人也不多的缘故。”
说完,盯了亨书勤一眼,见亨书勤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行伍除早些时候的武举外,其他的在国人心头印象很坏,只有那些头脑简单、不学无术之徒才会去做那些丘八,再说乱世之时,除了卖命钱外,当兵吃粮,太平年节,人们但凡有口吃的,也没谁愿意去。”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军校是个特殊的地方,不同于一般意义的学校,毕竟学习的都是怎么说呢,可说是战胜敌人的方法。其实也并不是说就单单是研究两军厮杀的方法,而是会涉及到全社会的方方面面,是真正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了,无论如何,它都是门研究人杀人而且要更高效、胜利的学问,这当然也和寻常意义上的杀人又有不一样,是战争。一般学校教人的是些道理和谋生手段,这里则相反,一个生人,一个灭人,这其间的差别之大可以想见。这里面其实也和我家家学的很多理念既有想通之处,也有相悖的地方,这个后面再说,先讲经历。”
说完,葛自澹喝了口茶,这连续的都是介绍一类的话,亨书勤也并没有插话的余地,只是听。饮完茶,葛自澹接着又说道:“圣兰西军校里面虽说有所侧重,但并没有专门的列出不同专业,多是步兵、骑兵和炮兵,海上的其实也相差不太大,就多是按操持的武器分,只少了骑兵。但是科目也很多,除了必选的几门科目外,有不少是选修课,意思是你有兴趣了可以学,没兴趣可以不学,就如同海上作战,对陆地上的地形地貌可能就没必要像陆军部队那么关注一样。只我基本上把所有的科目都修了一遍,也可惜的是时间有限,只有一年多的交换时间。所幸的是军校里的科目文化和身体力行课并重,除了军体课把身体练的结实了很多外,也着实学了不少的东西,既有持枪操炮的操典,也有动员指挥的,还有枪炮原理、火器制造、化学火药、绘制地图、兵棋推演、地质地况、土木工程等等的,甚至还有野外求生的课程。就是教你在野外分辨草木和其它生物,可食用和不可食用的食材以免中毒、拉肚,攻击性强的生物和无害的生物,以及个人遮风避雨、阻寒防暑的方法和受伤或是疾病后的简单医疗处置。这当中也有好些其实对生活也很有意义的学问,就像铺桥修路、修筑大坝、挖沟引渠、寻药问疾这些用处其实都不小,收获不小,又增长了好多的见识。军校的作风和军队类似,强调集体的力量,令行禁止,既要服从命令,又要有自主的精神,完成好任务。军校的陈列馆,也象军械的万国博览会一样,一些是枪支发展史上的古董,这些专门看管,其它基本各个强国各种制式的枪械、多个型号的火炮校内都有,只数量不多,现行通用的都可以供学生观摩、拆装,只不得损坏,多是个见识的过程,实是大同小异,当然比较之下,还是有高下之分的,有些造型好看,携带方便,射击准度高是很受欢迎的。实操时往往使用的是本国部队在用的枪械火炮,都比较看谁打得更准,打得更远为胜。在军校各科学习的都还行,一年多后,交换结束,回了本校,两边的学校都给了毕业证书。其实学到知识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开阔了眼界,真真的看到了别人强大的地方,以及为什么会这么强。还有就是学校里学术气氛浓厚,学生们思想也很活跃,教授和学生之间彼此交换看法,教授并不以自己先至者的身份以势压人,强迫学生必须接受自己的理念。大家交流融合后,查漏补缺,都受益良多,虽说大多是教授的观点更胜,期间亦有学生胜出者,教授却往往更加的欢迎这种有思考能力的学生,可以说是多元广博,兼容并蓄。在这么些年求学的过程中,也慢慢的了解到,其实在西洋,技术、科学的最活跃之地是容克国,思想文化的最活跃之地却在意利国。于是在学期中间和一些西方节假日里,自己也有到这两个国家走了走,小住了一段日子,在有名的城市里也四处看看,听了别人的讲座,也去过他人的沙龙,收集了一些他们的著作和论述。技术、科学的前沿需要有足够的专业积累,这方面听起来一些是凭兴趣,一些是出于猎奇,看看又琢磨出什么新东西,这新东西又有什么应用,虽好些个东西并不能真正的听懂,只是仅仅听这些方面的前景,不但阔大了识见,更是拓展了思维,可以从某个角度去看,去思考问题,有些是突破口,有些是误区,在思考的过程中,获得思想的愉悦。当然了,短期的休息日啊,下学后的空暇之类的,也做一做勤工俭学这些事情,打些临工,总也不好事事都要找族叔伸手,另外一个方面自然也是很好的,只有通过这种日常生活的接触,才能更好的融入他们的世界,对他们的当初的那份神秘感才日渐消散。有时候也去品味那份内外的差别,当然了,这种差别不是孰优孰劣或是好坏之分,只是一些对底层事物的不同看法,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和思考问题而已,反正也是有很大的收获,也算是这勤工俭学的意外之喜。最后,也是尤为重要的一点是,在此期间,思想观念上、文化体验方面上受到的启发尤大,再加上我后来的一些其它的经历,这也是我这最近些年闭目不出的最大原因之一。另外那些其它的西洋国家我也都曾去走过,只是都没有如在兰西、容克、意利这些地方待的时间这般长,兴趣点也多在这种事情方面罢了。要是学音乐、西洋画、西洋史等等的这一类科目的话,最好的或者说氛围最佳的却是到其它相应的国家,才好学到更好更全面更前卫的东西,大家各擅胜场,只看你自身追求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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